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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漂亮朋友 作者:莫泊桑 | 书号:38563 时间:2017/8/16 字数:155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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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街上,乔治·杜洛瓦有点犹豫不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做点什么。 他真想撒开腿两,痛痛快快地跑一起,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任凭自己的想象自由驰骋。他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一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呼 ![]() 他大步往回走着,很快便到了住所附近的环城大道,然后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到他所住的布尔索街,这是一幢七层楼房,里面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全都是工人和普通市民。楼內很黑,他只得以点火用的蜡绳照明。楼梯上,到处是烟头纸屑和厨房內扔出的污物,他不由地 ![]() 杜洛瓦住在六层楼上,窗外便是城西铁路距巴蒂寥尔车站不远的隧道出口。狭长的通道,两边立着⾼耸的石壁。俯视下方,如临深渊。杜洛瓦打开窗户,支着胳肘靠在窗前,窗上的铁栏杆早已一片锈蚀。 只见下方黑咕隆咚的通道深处,一动不动地闪烁着三盏红⾊信号灯,看去酷似伏在那里的野兽眼內发出的寒光。这灯,稍远处又是几盏;再远处还有几盏。长短不定的汽笛声不时划破夜空,有的近在咫尺,有的来自阿尼尔方向,几乎听不太清。这汽笛声同人的喊声一样,也有強弱变化。其中一声由远而近,由弱而強,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不久,随着一声长鸣,黑暗中突然一道耀眼的⻩光奔驰而来,但见一长串车厢带着隆隆声消失在隧道深处。 看到这里。杜洛瓦在心里嘀咕道:“得了,该去写我的文章了。” 他把灯放在桌上,正打算伏案动笔,才发现他这里仅有一叠信笺。 管他呢,就用这信笺吧。说着,他把信笺摊开,拿起笔,在墨盒里蘸了点墨⽔,作为标题,在信笺上方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秀丽的大字:洲非服役散记 接着开始考虑,这开篇第一句该如何下笔。 他托着腮,目光盯着面前摊开的方形⽩⾊信笺,半晌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刚才还绘声绘⾊地讲的那些趣闻和经历,怎么竟全都无影无踪,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忽然眼睛一亮:“对,这第一篇应当从我启程那天写起。” 于是提笔写道:那是一八七四年五月十五⽇前后,刚刚经历了可怕 岁月的法国,已是百孔千疮,正处于休养生息之际… 写到这里,他的笔突然停住了,不知道应如何落笔,方可引出随后的经历:港口登船、海上航行及登上洲非 陆大的最初 ![]() 他考虑了很长时间,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得决定,这第一段开场⽩还是放到明天再写,此刻不如把阿尔及尔的市容先写出来。 他在另一张纸上写道:“阿尔及尔是一座洁⽩的城市…”再往下,又什么也写不出来了。提起阿尔及尔,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座明丽而漂亮的城市。一座座低矮的平房,如同飞泻而下的瀑布,由山顶一直伸展到海边。然而无论他怎样搜尽枯肠,也依然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把当时的 ![]() 这样憋了半天,终于又想出一句:“该城一部分由阿拉伯人占据…”此后又是已经出现过的尴尬局面,依然是什么也写不出。他把笔往桌上一扔,站了起来。 ⾝边那张小铁 ![]() ![]() ![]() 四壁贴着灰底蓝花的糊墙纸,斑斑驳驳,布満污渍。因为年深⽇久,这些污渍已说不清是怎样造成的。有的可能是按扁了的虫蚁或溅上去的油珠,有的则可能是沾了发蜡的指印或是漱洗时从脸盆里飞溅出的肥皂泡。总之,举目所见,一副破烂景象,使人备觉凄楚。在巴黎,凡带家具出租的房舍,都是这种衰败、破落的样子。看到自己住的地方如此恶劣,杜洛瓦再也沉不住气了。“搬,明天就搬,这种穷愁潦倒的生活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他在心里发恨道。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跃跃 ![]() ![]() ![]() ![]() ![]() 杜洛瓦隐约 ![]() ![]() 他的目光这时在无意中落到一张洗⾐服的帐单上,这是门房当晚送上来的。屋漏偏逢倾盆雨,他蓦然 ![]() ![]() 他又回到窗前,俯⾝对着窗外。恰在这时,忽然汽笛长鸣,一列火车带着隆隆的声响钻出窗下的隧道,穿过原野,向天际的海边驶去。这使他想起了远在那边的⽗⺟。 ⽗⺟居住的小屋,离铁路仅有十几公里之遥。他仿佛又看到了这间小屋,它立于康特勒村村口,俯瞰着近在咫尺的卢昂城①和四周一望无际的塞纳河冲积平原。 ①卢昂,法国塞纳河下游,距英吉利海峡不远的一座大城市。 ⽗⺟在自己居住的农舍开了一家小店酒,取名“风光店酒”每逢星期天,卢昂城关的一些有钱人常会举家来此就餐。⽗⺟一心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所以让他上了中学。可是学业期満,他的毕业会考却未通过,于是抱着将来或许能当个中校或将军的心理去服兵役。然而五年的服役期刚刚过半,他已对这种单调乏味的军人生活腻烦透了,一心想到巴黎来碰碰运气。 ⽗⺟对他的期望早已破灭,曾想把他留在⾝边。但他不顾⽗⺟的恳求,服役期一満,便到了巴黎。同⽗⺟当年望子成龙心切一样,他也盼望着自己能果然混个样儿来。他隐约 ![]() ![]() 在团队驻守的地方,他曾一帆风顺,运气很是不错,甚至在当地的上流社会中有过几次 ![]() ![]() 团队里的同伴在谈到他的时候,都说他“为人精明,诡谲,遇事⼲练而沉稳,总有办法对付”是的,他就要让自己成为一个“精明、诡谲、遇事⼲练”的人。 在洲非这几年,他虽然天天过的是军营的刻板生活,但间或也⼲些杀人越货、非法买卖和尔虞我诈的勾当;平时所受教育虽然是流行于军中的荣誉观和 ![]() ![]() 但其中最主要的,却是不惜一切向上爬的強烈 ![]() 不知不觉中,他又想⼊非非起来了,这是他每天晚上孤灯独坐时所常有的。他梦想着自己一天在大街上同一位行银家或达官贵人的千金姐小萍⽔相逢,对方立刻为他的翩翩风度所倾倒,对他一见钟情。不久,二人遂喜结良缘,他也就一蹴而就,从此平步青云,今非昔比了。 不想一声尖利的汽笛声,把他从这场美梦中惊醒了过来。只见一辆机车像一只突然从窝里窜出的肥大兔子,孤零零地钻出隧道,全速向机库飞驰而去。 人是醒了,但那个终⽇梦牵魂萦的甜 ![]() ![]() ![]() 他爬上 ![]()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如同心里有事或怀抱某种強烈希望的人所常见的。他跳下 ![]() ![]() 向前望去,宽阔的铁路通道那边的罗马街,浴沐在灿烂的晨光下,街上的房子好似刷了一层⽩⾊的彩釉,分外耀眼。而在右边,远处的阿让特山丘、萨努瓦⾼地和奥热蒙磨房,则笼罩在一层轻柔的淡蓝⾊晨雾中,仿佛天际有一块透明的纱巾在随风飘 ![]() 杜洛瓦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默默地遥看远处的田野,口中喃喃地说道:“天气这样好,那边的景⾊一定非常 ![]() 他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笔,在墨盒里蘸了点墨⽔,随后又双手托着脑门,冥思苦想起来。但依然是⽩费劲儿,脑袋里空空的,一个完整的句子也未想出。 不过他并未气馁,心中嘀咕道:“哎,我对于这一行还不摸门,这也同其他行业一样,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要写好这篇文章,看来得有个人在开始的时候给我指点一下。我这就去找弗雷斯蒂埃,他不消十分钟,便会帮我把文章的架子搭起来。” 说着,他穿好了⾐服。 到了街上,他又觉得,弗雷斯蒂埃昨晚一定睡得很晚,现在去他家未免太早。他因而沿着附近那条环城大街,在树下慢慢地溜达了起来。 现在还刚刚九点,他信步走进蒙梭公园。因为刚洒过⽔,公园里的空气显得特别 ![]() 他找了条长椅坐下,又开始想⼊非非起来。一⾐着⼊时的青年男子正在他的前方来回踱着方步,显然是在等候一位女士。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握了握男青年的手。然后挽着他的胳臂,双双离去了。 此情此景在杜洛瓦心中突然掀起了一股对于 ![]() ![]() ![]() 不想他走到朋友家门口,正赶上他从里边出来。 “啊,你来啦。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洛瓦见他正要出门,未免有点难于启齿,半晌说道:“我…我…我想告诉你,瓦尔特先生要我写的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我没有写出来。这很好理解,因为我一篇东西也未写过。⼲哪一行都得有个 ![]()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副 ![]() 杜洛瓦于是接着说道:“就是呀,不管做什么,人人在开始的时候都会这样。所以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个忙…我想费你几分钟时间,请件帮我把文章的架子搭起来。此外,这种文章应采用什么样的格调,遣词造句应当注意什么,也请你给我指点指点。否则,没有你的帮助,这篇文章我是 ![]() 弗雷斯蒂埃始终在那里乐呵呵地笑着。后来,他拍了拍这位老友的臂膀,向他说道:“这样吧,你马上去找我 ![]() 杜洛瓦一听,立刻露出为难的样子,犹豫半天,才怯生生地说道:“我在这个时候去找她,恐怕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你尽管去好了。她已经起 ![]() 杜洛瓦还是不敢上去。 “不行…这哪儿行?” 弗雷斯蒂埃两手搭在他的肩头,把他的⾝子劲使转了过去,一边往楼梯边推搡,一边向他说道:“我说你就去吧,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我既然叫你去,总不会没有道理的。你难道一定要我再爬上四楼,领着你去见她,把你的情况向她讲一讲?” 杜洛瓦这才打消顾虑:“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只好从命了。我将对她说,是你一定要我上去找她的。” “行,你怎么说都行。放心好了,她不会吃掉你的。最主要的是,可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的约会。” “请放心,我不会忘的。” 这样,弗雷斯蒂埃心急火燎地赶紧走了,站在楼梯边的杜洛瓦于是开始慢慢地拾级而上,同时心中在考虑着应当怎样说明自己的来意,仍为自己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接待而有点忐忑不安。 ![]() 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说道:“请去问一下弗雷斯蒂埃夫人,看她现在能不能见我。请告诉她,我刚才已在街上见到弗雷斯蒂埃先生,是他叫我来的。” 仆人随即走了,杜洛瓦在门边等着。须臾,仆人回转来,打开右边一扇门,向他说道:“太太请先生进去。” 弗雷斯蒂埃夫人正坐有书房里的一把扶手椅上。书房不大,四壁严严实实地围着一圈⾼大的红木书架。一排排隔板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图书。形形⾊⾊的精装本更是⾊彩纷呈,有红的、⻩的、绿的、紫的和蓝的,使得本来单调乏味的小小书屋显得琳琅満目,充満 ![]() ![]() 弗雷斯蒂埃夫人穿了一件镶着花边的晨⾐。她转过⾝来,嘴角漾着一丝笑意,把手伸给杜洛瓦,从宽大的敞口⾐袖中,露出了她那洁⽩的手臂。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她向他问道。 但接着又补充道:“我毫无责备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杜洛瓦结结巴巴地说:“啊,夫人,我本不想上来,刚才在楼下见到您丈夫,是他一定要我来的。至于我为何而来,实在叫我难于启齿。” 弗雷斯蒂埃夫人指了指一把椅子:“请坐下说吧。” 她把一支鹅⽑笔在指间迅速转动着,面前摊着的一大张纸,刚刚写了一半,显然是因杜洛瓦的来访而中断了。 她坐在办公桌前,从容不迫地处理着⽇常事务,好像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无拘无束。由于刚刚洗浴过,从她那披着晨⾐的⾝上不断地散发出一缕缕令人神驰心醉的清新幽香。循着这股幽香,杜洛瓦不 ![]() 见杜洛瓦始终一声不吭,她只得又问道:“怎么样?有什么事您就照直说吧。” 杜洛瓦 ![]() ![]() 弗雷斯蒂埃夫人哈哈大笑,从而打断了他那结结巴巴的话语。从这笑声中可以看出,她是那样地⾼兴、快乐,甚至有点洋洋自得。 “这样他就让您来找我了…?”她接着说道“这可真有意思…” “是的,夫人。他说您要是肯帮我这个忙,一定比他強得多…可是我不好意思,哪能为这点小事来⿇烦您?情况就是这样。”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起⾝,说道:“您的这个想法倒触发了我的趣兴,这种合作方式一定很有意思。好吧,那就请坐到我的位置上来,因为文章如果直接由我来写,报馆里的人一下就会认出笔迹。我们这就来把您那篇文章写出来,而且定要一炮打响。” 杜洛瓦坐下来,在面前摊开一张纸,然后拿起笔等待着。 弗雷斯蒂埃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他做这些准备工作。随后,她走到壁炉边拿起一支香烟,点着后说道:“您知道,我一⼲起活来就要 ![]() 杜洛瓦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我来这儿找您就是为了这个。” 弗雷斯蒂埃夫人只得说道:“不错,文章可以由我来组织。但我不能做无米之炊,我所能做的是提供作料。” 杜洛瓦依然満脸窘态,最后只得 ![]() ![]() 弗雷斯蒂埃夫人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了下来,同他遥遥相对,一面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很好,那就从动⾝那天讲起来吧。请注意,就当我一个人在听您讲,可以讲得慢一点,不要遗漏任何东西。我将从中挑选所需的东西。” 然而真的要讲起来,他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弗雷斯蒂埃夫人只好像教堂里听人忏悔的神甫那样不断地询问他,向他提出一些具体问题,帮助他回忆当时的详情和他所遇见的、那怕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士。 就这样,弗雷斯蒂埃夫人 ![]() ![]() ![]() 口授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把已熄灭的香烟重新点着。她一停,杜洛瓦手上那支鹅⽑笔在稿纸上发出的沙沙声,也立即戛然而止。 “咱们再往下写,”她随后说。 阿尔及利亚是法国的属地,面积很大,周围是人迹罕至的广大地区,即我们常说的沙漠、撒哈拉、中非等等… 阿尔及尔这座洁⽩美丽的城市,便是这奇异陆大的 门户。 要去那里,首先得坐船。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并不是人人都会顺利无虞的。你是知道的,我对于驯马很是在行,上校的那几匹烈马,就是由我驯服的。可是一个人无论怎样精通骑术,一到海上,要服征那汹涌的波涛,他也就无所施展了。我就是这样。 你想必还记得我们把他叫做“吐 ![]() ①“吐 ![]() ![]() 他总穿着一条红⾊长 ![]() ![]() 椅子上,同时手扶膝盖,胳肘朝上,使臂膀弯成一个弓形,两只鼓鼓的眼珠转个不停,嘴里轻轻地咬着那发⽩的胡子。 你还记得吗,那千篇一律的药方是这样写的:“该士兵肠胃失调,请照方发给本医师所配三号催吐剂一副,服后休息十二小时,即可痊愈。” 此催吐剂是那样神圣,人人不得拒绝服用。现在大夫既然开了,当然是照服不误。再说服了“吐 ![]() 现在呢,亲 ![]() 弗雷斯蒂埃夫人 ![]() ![]() ![]() 她又点燃一支烟,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方步,一边 ![]() ![]() ![]() 杜洛瓦早已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及她在这漫不经心的游戏中所显现的优雅⾝姿和面部表情。 她此刻正在为铺陈途中 ![]() ![]() 这之后,她坐下来,向杜洛瓦问了问有关阿尔及利亚的地形走向,因为她对此还一无所知。现在,经过寥寥数语,她对这方面的了解已同杜洛瓦相差无几了。接着,她用短短几笔,对这块殖民地的政治情况作了一番描绘,好让读者有个准备,将来能够明了作者在随后要发表的几篇文章中所提出的各个严峻问题。 随后,她又施展其惊人的想象,凭空编造了一次奥兰省①之行,所涉及的主要是各种各样的女人,有摩尔女人、犹太女人和西班牙女人。 ①奥兰省,在阿尔及利亚西部地区。 “要想 ![]() 文章最后写的是,乔治·杜洛瓦在赛伊达的短暂停留,说他这个下土在这⾼原脚下的小城中,同一位在艾因哈吉勒城造纸厂工作的西班牙女工萍⽔相逢,两人热烈地相恋着。故事虽然不长,但也曲折动人。比如他们常于夜间在寸草不生的 ![]() ![]() ![]() 这时,弗雷斯蒂埃夫人又口授了一句,语调中透出明显的 ![]() ![]() 接着,她站起⾝说道:“亲 ![]() 杜洛瓦犹豫不决,难于下笔。 “您倒是签呀,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笑了笑,于是在搞纸下方匆匆写了几个字:“乔治·杜洛瓦。” 她嘴上 ![]() ![]() ![]() ![]() ![]() ![]() ![]() ![]() ![]() ![]() 她突然向他问道:“您觉得我的朋友德·马莱尔夫人怎么样?” 毫无准备的他不 ![]() ![]() “是吗?” “当然。” 他本想加一句:“但还比不上您。”然而终究未敢造次。 弗雷斯蒂埃夫人又说:“您对她还不太了解,她 ![]() ![]() 听说德·马莱尔夫人已经结婚,杜洛瓦不 ![]() 只听杜洛瓦问道:“是吗?…她结婚了?那么她丈夫是⼲什么的?” 弗雷斯蒂埃夫人扬起眉⽑,轻轻地耸了耸肩,面部充満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说道:“他在诺尔省铁路部门任稽察,每个月来巴黎小住一星期。他 ![]() ![]() 杜洛瓦已经不想走了,他好像要一直呆下去,觉得他此刻是在自己家里。 然而这时,客厅的门忽然轻轻打开,一位⾝材⾼大的男士未经通报便走了进来。 看到房內有个男人,他停了下来。刹那间,弗雷斯蒂埃夫人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从肩头到面庞出现一阵晕红。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十分平静地说道:“进来呀,亲 ![]() 接着,她又以另一种腔调向杜洛瓦说道:“他是我们亲密无间、最为要好的相知,德·沃德雷克伯爵。” 两位男士,各自盯着对方看了一眼,并彬彬有礼地互相欠了欠⾝。见有客人到来,杜洛瓦立即退了出来。 谁也没有挽留他。他喃喃地说了两句 ![]() ![]() 到了街上,他依然是一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样子,心头隐约笼罩着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哀愁。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明⽩自己为何会在突然间这样地无精打采。他想了想,但什么原因也未找到。不过德·沃德雷克伯爵的严肃面容总不断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伯爵虽然已显出一点老相,头发已经花⽩,但脸上依然是一副悠闲自在、傲视一切的神情,只有 ![]() ![]() 杜洛瓦忽然发现,他同弗雷斯蒂埃夫人的促膝而谈,是那样地自然,那样地无拘无束,不想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把它打断了,这就不能不使他像是被人浇了盆冷⽔似的,心中顿时产生一种丧魂落魄的失落 ![]() 此外,他似乎 ![]() 那篇要命的文章既已写好,到下午三时赴约之前,他已没有任何事情要做。而现在,才刚刚十二点。他摸了摸⾐兜,⾝上还有六法郞五十生丁。他于是走进一家叫做“杜瓦尔”的大众化餐馆吃了餐便饭。然后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到钟打三点,他终于登上了《法兰西生活报》的那个兼作广告的楼梯。 几个杂役双臂抱在 ![]() 杜洛瓦于是走上前去,向传达问道:“请问瓦尔特先生在吗?” 传达彬彬有礼地答道:“经理正在开会。您若想见他,请到那边稍坐片刻。” 说着,他向杜洛瓦指了指里面已挤満了人的候见厅。 坐在候见厅的客人,有的神态庄重, ![]() ![]() ![]() ![]() 那第三个女人,则通⾝缟素,默默地枯坐在角落里,样子像个命途多舛的寡妇。杜洛瓦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来祈求周济的。 这当儿,二十多分钟已经过去,可是仍没有一人被传唤进去。 杜洛瓦于是想了个主意,只见他返⾝回到⼊口处,向那位传达说道:“是瓦尔特先生约我下午三点来这里见他的。既然他此刻没空,不知弗雷斯蒂埃先生在不在,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能见他一见。” 传达于是领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来到一间大厅里。四位男士,正围坐在一张又宽又长、漆成绿⾊的桌子旁伏案忙碌。 弗雷斯蒂埃嘴上叼着香烟,正在壁炉前玩接木球游戏①。由于手脚灵巧,他玩这种游戏真是得心应手,每次都能用木 ![]() ①此游戏为一种个人玩的游戏。木球由一 ![]() ![]() ![]() 他一面玩,一面还在那里数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杜洛瓦接着他数的数,帮他喊了一声:“二十六!” 弗雷斯蒂埃向他抬了抬眼⽪,但仍在一下一下地挥动他的手臂:“啊,你来啦!…我昨天一连气玩了五十七下。要说玩这玩艺儿,这里只有圣波坦比我強。见着经理了吗?老家伙诺贝尔要是玩起这木球来,那样子才叫滑稽哩。他总张着大嘴,好像要把球 ![]() 一个正在伏案看稿的编辑,这时转过头来,向他说道:“喂,弗雷斯蒂埃,我知道有个球现正等待买主,球是用安的列斯群岛上等木料做的,东西甭提多好。据说此球是从宮里弄出来的,西班牙王后曾经玩过。人家开价六十法郞,倒也不算太贵。” 弗雷斯蒂埃问道:“东西现在在哪儿?” 然而恰在这时,到第三十七下,他未把球接住,于是就势收场,打开一个木柜,把球放回原处。杜洛瓦看见柜內放着二十来个做工精湛的木球,而且一个个都编了号,像是价值连城的古玩一样。 关上柜门后,弗雷斯蒂埃又问道:“我说那球此刻在哪儿?” 那位编辑答道:“在滑稽歌剧院一售票员手里。你若 ![]() “好的,一言为定。要是东西真好,我便把它买下。这玩艺儿,总是多多益善。” ![]() 穿过候见厅时,杜洛瓦看到刚才那些人,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一见弗雷斯蒂埃到来,那个年轻女人和另一位很像当过演员的老女人立即站起⾝,向他 ![]() 弗雷斯蒂埃随即把她们俩领到窗边去了。他们的谈话虽然有意 ![]() 随后,走过两道包着软垫的门,他们终于到了经理的房间里。 一个多小时以来,经理哪里是在开会,原来是在同几位戴着平顶帽的男士玩纸牌。还有两人,杜洛瓦头天晚上已在弗雷斯蒂埃家见过。 瓦尔特先生手上拿着牌,正聚精会神地玩着,动作十分老练。对方显然也是一名赌场老手,一把花花绿绿的薄纸片在他手上,或是打出去,或是拿起来,再或是轻轻摆弄,是那样地灵巧、 ![]() 房间里因久不通风而空气浑浊,并掺杂着房內陈设的⽪⾰味,存放多⽇的烟草味和印刷品散发的油墨味。此外,还弥漫着一种编辑部所独有的气味,每个报馆同仁都深为 ![]() 镶嵌着铜质装饰的红木桌上,杂 ![]() 弗雷斯蒂埃同站在玩牌人⾝后的几位看客握了握手,然后一声未吭,站在那里观看牌局。待瓦尔特老头赢了后,才上前一步,向他说道:“我的朋友杜洛瓦来了。” 老头的目光从镜片的上方投过来,向年轻人端详良久,随后问道:“我要的那篇文章带来了吗?围绕莫雷尔质询的辩论已经开始,这篇文章若能与有关发言同时见报,效果一定不错。” 杜洛瓦立即从⾐袋里 ![]() 经理満脸喜悦,微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您果然言而有信。弗雷斯蒂埃,是不是劳你的驾,帮我看一看?” 弗雷斯蒂埃急忙答道:“我看这就不必了,瓦尔特先生。为了帮他 ![]() 现在是一位⾝材瘦长的先生,即一位中左议员发牌,经理一边接过牌,一边漫不经心地又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 趁新的一局尚未开始,弗雷斯蒂埃随即俯下⾝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顺便提醒您一下,您答应过我,让杜洛瓦来接替马朗波。 您看我可否现在就把他留下,待遇相同?” “可以,就这样。” 经理话音刚落,弗雷斯蒂埃拉着杜洛瓦,拔腿就把他带了出来,瓦尔特先生则带着他那浓厚的赌兴,又玩了起来。 他们离房开间时,诺贝尔·德·瓦伦眼⽪抬也没抬,对于杜洛瓦的出现,似乎 ![]() ![]() 在往外走的路上,他们又到了候见厅里。众人一见他们到来,都抬起了头。弗雷斯蒂埃立刻向那年轻的女人打了个招呼,声音特别响亮,显然是要让所有在此等候的人都能听见:“经理一会儿就见您。他此刻正在同预算委员会的两个人商量事情。” 说着,他疾步往外走去,満脸⾝居要职、忙碌不堪的样子,似乎马上要去赶写一份十万火急的电讯稿。 一回到刚才那个编辑室,弗雷斯蒂埃径直走到木柜前,拿出他心 ![]() ![]() ![]() 说完,他的注意力便全集中到手上的木球上去了,只见他继续不慌不忙地数着:“…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到第十四下,他没有接着,不 ![]() 一个编辑忙完了手头的活,也到柜子里拿个木球玩了起来。他⾝材矮小,看去简直像个孩子,其实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这时又走进几位记者,他们一进来,便纷纷到柜內寻找自己的球。所以现在是六个人,肩并肩,背对着墙,周而复始地以同样的动作,把球一次次抛向空中。这些球因木质而异,有红的,⻩的和黑的。大家你追我赶,看谁接得多,两个还在埋头工作的编辑这时站了起来,替他们作裁判。 结果弗雷斯蒂埃得了十一分,而那个一脸孩子气的矮个儿男子则输了。他走去按了一下铃,向连忙赶来的听差吩咐道:“去拿九杯啤酒来。” 在等候饮料的当儿,大家又玩了起来。 杜洛瓦因而同他的这些新同事一起,喝了一杯啤酒。随后,他向弗雷斯蒂埃问道:“有我能做的事吗?” 弗雷斯蒂埃答道:“今天没你的事了,你要想走,可以走了。” “那…我们那篇…稿子…,是否今天晚上就付印?” “是的。不过,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排出的校样,由我来看。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继续下去,把明天要用的稿子写出来。明天下午三点你把稿子带来,像今天一样。” 杜洛瓦于是和所有在场的人握了握手,虽然他连他们的姓名还一无所知。然后他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沿着那个漂亮的楼梯走了下去。 WwW.wu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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