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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金阁寺 作者:三岛由纪夫 | 书号:42252 时间:2017/9/28 字数:114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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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为鹤川服丧将近一年。我一旦开始了孤独的生活,很容易就习惯了,几乎和谁都是噤若寒蝉,我重新懂得:对我来说,这种生活是最不需要努力就能达到的。我也失去了对生的焦灼。逝去的每一天都是非常愉快的。 学校图书馆成为我唯一享乐的场所,我在这里没有读有关禅的书籍,而是随手翻阅一些翻译小说和哲学的书。我有所顾忌,就不在这里列举这些作家和哲学家的名字了。我多少也受到他们的影响,我承认后来它们成为我的行为的因素,但我宁愿相信行为本⾝是我的独创,因为我首先不愿意把我的行为归咎于接受某种既成哲学的影响。 从少年时代起,我不被他人所理解,这成为我的惟一的自豪,如上所述,我没有遇到企图让别人理解我的一切作为的表现上的冲动。我总是企图使自己不需要任何斟酌就能明晰,这是否来自想理解自己的冲动呢?实是令人怀疑。因为这种冲动是 ![]() ![]() …这是进⼊大学预科的翌年,即1948年舂假的事。一天晚上,老师出门了。我没有朋友,独自散步以消磨难得的自由时间。我走出寺庙,钻出了大门。大门外侧有一道环寺庙的⽔沟,⽔沟旁立着一块告示牌。 这本是长年看惯了的告示牌,可我闲来无事,猛然回头读着月光照映着的牌上的文字。`` 注意事项`` 一、不得擅自变更已获许可情况下的其他现状; 二、不得有影响及其他保存物的行为; 以上事项,务请注意,违者将依国法处罚。 內务部 1928年3月五⽇`` 告示牌上写的,显然是有关金阁的注意事项。可是上面的 ![]() 我思考着这种没有价值的事情时,一个人影从大门前的宽阔马路上朝这边走了过来。⽩天的游客早已光走,只有月光下的松树以及来往于电车道上的汽车的前灯闪光,占据了这一带的夜。 我突然认出人影就是柏木。我是从他的走路势姿辨认出来的。于是,漫长的一年来我所选择的疏远,被搁置起来了。我只顾回想过去被他治愈的事而聊表谢意。是啊。从第一次与他见面时起,他就用他那双丑陋的X型的腿,用他那毫不客气的伤人的语言,用他那彻底的自⽩,治愈了我的残疾的思想。应该说,那时候我才领悟到自己第一次以同等的资格与别人相互 ![]() ![]() ![]() 我以笑脸 ![]() “你这就出门吗?”他问道。 “不…” “见到你太好了。其实嘛…”柏木坐在石阶上,开解了包袱⽪,露出了两管散发着暗淡光泽的尺八荒“前些⽇子,老家的伯⽗去世了,作为遗物,我要了这管尺八。可是我还有一管,是以前向伯⽗学习时伯⽗送给我的。看起来,作为遗物的这管尺八是很名贵的。但是,我还是喜 ![]() 我从未曾接受过别人的礼物,不管怎么样,接受礼物还是值得⾼兴的。我拿在手上看了看。只见尺八前面有四个孔,后面一个孔。 柏木接着说: “我学的是琴古流派。难得月⾊这么宜人,我想,可能的话,就在金阁上吹它几曲,于是就来了,还可以顺便教教你…”“现在可以,因为老师外出了,老大爷磨磨蹭蹭,还没打扫完。打扫完毕,他就会把金阁的门关上的。” 柏木的出现方式很是唐突。他提出月⾊宜人,想在金阁上吹尺八,也是很唐突的。所有这一切都背叛了我所了解的柏木的形象。尽管如此,对于我单调的生活,可以起到震动的作用。仅此,我也是⾼兴的。我手里拿着他送给我的尺八,引领他走进了金阁。 这天晚上,我和柏木彼此谈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想大概也不会谈什么了不起的內容吧。首先,柏木丝毫无意谈到他平索挂在嘴边的奇特的哲学和带毒的反论。 也许他这是为了向我展示我所想像不到的地的另一个侧面,才专程前来的吧。这个只对美的冒渎 ![]() 我们倚在第二层 ![]() ![]() 柏木首先吹奏了《源氏车》小曲,我震惊于他的娴 ![]() ![]() 一瞬间,筋疲力竭的我甚至怀疑柏木是否为了作弄我的结巴才故意让我这样苦修行的。但是,我又逐渐 ![]() ![]() 怎样才能达到那种声音、像柏木吹奏出来的那种不同凡响的声音呢?我想,惟有娴 ![]() ![]() ![]() 随着对柏木的深⼊了解,我才明⽩他讨厌永恒的美。他的嗜好仅限于瞬间消失的音乐或数⽇之间就枯萎的 ![]() ![]() ![]() 柏术向美求索的东西,确实不是一种 ![]() ![]() ![]() ![]() …我原原本本地按照柏木的指导,不厌其烦地做了多次尝试。我涨红着脸,端起 ![]() ![]() “就是这样!”柏木笑着叫唤了一声。 虽然这绝不是美妙的声音,但是同样的音响不断地吹了出来。这时候,我从这种真不敢相信是属于我的神秘的声音里,幻听到我头上的金凤凰的啼鸣。 此后,我每天晚上都依靠柏木送给我的尺八练习本,勤学苦练起尺八来。随着能吹奏(⽩地染上了红太 ![]() ![]() 5月间,我想柏木赠给我尺八,我该回赠些什么答谢卿我没有钱,我把这件事大胆地告诉了柏木。柏木当即回答说:“我不要花钱买的礼物。”然后奇妙地歪了歪嘴角,说出了如下的一番话: “是啊。你这番好意难得啊,我倒是想要点我想要的东西。近来我很想 ![]()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之后,这才察觉实际上他是在唆使我当小偷。我碍于面子,只好当一次偷花人了。 这天晚餐是面食。是又黑又重的面包加热菜,仅此而已。幸亏是周末,下午开始休息,该出门的人已经出门了。今晚是在庙內就在,可以早题,也可以外出到晚上十一点,而且翌晨可以睡懒觉,称做“睡过时间”老师也早已出门了。 一过下午六点半,天就开始擦黑。起风了。我等待着初夏的钟声。一到八点,中门左侧的⻩钟调①的钟就敲响了初更的十八响,音⾊⾼亢而明澄,留下了悠扬的余韵—— ①⻩钟调是雅乐六调子之一。 金阁漱清亭旁边的莲花塘的⽔注⼊镜湖地,形成了一带小瀑布,用半圆的栅栏围着这瀑布口。周围丛生着燕子花。最近几天,花儿绽开得格外的美。 我一走过去,夜风把燕子花的草丛吹得沙沙作响。⾼⾼挂着的紫⾊瓣花,在轻轻的⽔声中震颤。那一带特别的黑,花儿的紫⾊、叶子的浓绿,看上去都是一片漆黑。我想搞上二三枝燕子花。但是,花和叶沙沙作响,随风飘忽,从我的手里逃遁,一片叶子把我的手指划破了。 我抱着木贼草和燕子花造访柏木的公寓时,他正躺着看书。我担心会碰上公寓的姑娘,幸好她不在家。 小小的偷窃行为,使我变得快活了。每次我同柏木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首先让我招来小小的榜德、小小的渎圣和小小的罪恶,而这些却又照例使我 ![]() 柏木非常⾼兴地接受了我的赠礼。他还到房东太太那里借来了 ![]() 我把竖立在壁龛里的尺八拿了出来,将嘴 ![]() ![]() “你吹起尺八来,一点也不结巴嘛。我本想听听结巴的曲子才教你尺八的,可…” 这一席话,又重新把我们拉回到初次见面时的同一位置上。他恢复了自己的位置。因此我也能轻松地探问有关那位住在西班牙式洋房的姐小的情况。 “哦,那女子吗,早已结婚了。”他简单地回答道“我详尽地教给她一种掩饰非处女的方法,不过她丈夫是个老实人,大概可以顺利地对付过去吧。” 他说着将一枝枝浸在⽔里的燕子花拿了出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尔后又将剪子 ![]() “你知道《临济录》示众章里有这样的名句吗?‘逢佛杀佛,逢祖杀祖…’” 我接过他的话头说: “‘…逢罗汉杀罗汉,逢⽗⺟杀⽗⺟,逢家眷杀家眷,始得解脫。’” “对,就是这段。那女子本来就是罗汉嘛。” “那么,你解脫了吗?” “嗯。”柏木摆齐剪好了的燕子花,瞧了瞧说“这还杀得不够呐。” ⽔盘里的⽔清彻透明,盆的內部涂上银⾊。柏木细心地把剑山①的弯曲部分修好了—— ①剑山: ![]() 我闲极无聊,又继续说道: “你知道《南泉斩猫》的公案吧?停战后老师把大家召集一起,做了那次讲座…” “‘南泉斩猫’吗?”柏木比了比木贼草的长度,尔后一边往⽔盘里 ![]() ![]() ![]() ![]() ![]() ![]() ![]() “你听明⽩了吧?所谓美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斩猫就像拔掉疼痛的龋齿,看上去也像把美抠出来,但这是不是最后的解决就不得而知了。美的 ![]() 这番解释的确不愧是柏木之流的解释。我觉得他多半是借我的话题,看透了我的內心,借解释公案以嘲讽我的优柔寡断。我这才真正害怕柏木了。沉默不语也是可怕的,我便进一步问道: “那么你属于哪种类型呢?属于南泉和尚型,还是赵州型呢?” “这个嘛…属于哪类型呢?眼下我属于南泉,你属于赵州,或许有朝一⽇,你成为南泉,而我却成为赵州也未可知。因为这桩公案正像‘猫眼’是多变的啊!”柏木说这番话时,微妙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把生锈的小“剑山”排在⽔盘中,然后将 ![]() ![]() ![]() 他的手艺确是巧夺天工。他一个接一个地下了小小的决断,准确地集中发挥对比和匀整的艺术效果,使自然的植物在一定的旋律下转移到人工的秩序里,显示出一派美妙的图景。天然的花和叶,转眼间变形为应有的花和叶,那些木贼草和燕子花已经不是同类植物的无名的一株株,而是经过创造者以简洁的直叙手法,表现出木贼草的本质、燕子花的本质来。 但是,他活动的手具有残酷的成分。他拥有不快而 ![]() 观⽔型 ![]() ![]() ![]() “美极了!在哪儿学的了?”我问道。 “向附近的一位 ![]() ![]() ![]() ![]() ![]() …这时候,袭击我的 ![]() ![]() ![]() 这种思绪搅得我苦恼万分,我无法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但是,一种好奇心又把我拽住了。我甚至以为这女子是有为子的转世,如今我望眼 ![]() …她终于来了。我的心灵并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她的嘶哑声音、她的彬彬有利的举止和⾼雅的谈吐,尽管她顾忌我在场,但她冲着柏木吐露怨言时,眼睛里还是闪烁着 ![]() 这女人与我的幻影没有任何联系。她给我的印象完全是停留在第一次见面的另一个体上。女人彬彬有礼的言谈渐渐变得杂 ![]() 女人终于忍受不了自己的凄凉境遇,想从掀起柏木心 ![]() ![]() “这盘观⽔型 ![]() ![]() ![]() 一是很精巧。这样就不需要你再教授什么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用场了,真的。” 我看到女人听了柏木这番郑重其事的话后,脸⾊顿时刷⽩,旋即把视线移开了。女人然后莞尔一笑,很有礼貌地联行靠近壁龛。我听见了女⼊的声音: “什么呀,这算什么花儿!什么呀,什么玩意儿啊!”于是只见⽔花四溅,木贼草倒下,绽开的燕子花被撕碎了。我冒犯偷窃的罪名摘来的花草,竟落得如此狼狈周章的下场。我不由得站起⾝来,却又不知所措,将背脊靠在窗玻璃上。我看见柏木一把抓住女人的纤细的手腕,尔后又揪住她的头发,扇了她一记耳光。柏木这一连串 ![]() ![]() 女人用双手捂住脸颊,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柏木仰望着呆若木 ![]() “喂,快追上去安 ![]() ![]() 不知是被柏木的语言威力所 ![]() ![]() 这里是乌丸车库后面的板仓街的一角。电车⼊库的反响震动着 ![]() 我们不知走了多长的路! 她咬着我的耳朵详细地诉说着柏木的不良行为、过火的卑劣行径的细节,可是所有这些只有“人生”二字在我的耳边回响。他的忍残 ![]() ![]() 鹤川摔死以来,我一直没有接汹到生,过了许久,我才接触到一种非薄命的更黑暗的生,一种只要还活着就不停伤害他人的生的活动,并且从中得到了鼓舞。他那句简洁的“这还杀得不够呐”复生了,并且击撞着我的耳朵。我心中泛起那句停战时在不动山顶面对着京都市街万家灯火而祈愿的话,这句话大致的內容是:“但愿我心中的黑暗相等于被无数灯光包围着的夜间的黑暗!” 这女人不是向自己的家走去。为了说话,她漫无目标地绕着行人稀少的背胡同行走。因此好不容易来到女人独居的住所前面时,我已弄不清这儿究竟是哪一带市街的一角了。 当时已经十点半钟,我正想告辞返回寺庙,女人却硬把我留住,让我进了屋。 她走在前面,拧开了电灯,突然说了一句: “你诅咒过别人,希望他死掉吗?” 我立即回答说:“是的。”说也奇怪,这之前我意忘却了,我显然盼望那房东姑娘--她是我的 ![]() “真可怕。我也是这样呀。” 女人的势姿放随便了,侧⾝坐在铺席上。室內使用山大概是100瓦的电灯,在限制用电的情况下,这是鲜见的亮度。这才明晃晃地照亮了女人的⾝体。她系着的博多⽩绢制的名古屋 ![]() 从南禅寺山门到天接庵客厅的一段距离,非鸟儿是飞越不过去的。然而,时过数年,我渐渐缩短了那段距离,如今好歹总像是到达了彼岸。从那时候起,我就一分一秒地细细计算着时间,终于确实地接近了意味着天接庵神秘的情景的东西了。我觉得我必须这样做。如同远方的星光 ![]() 于是,我说出来了。我气 ![]() ![]() ![]() ![]() ![]() “是那样吗?啊,原来如此。真是奇缘啊!所谓奇缘无非就是这样吧。” 这回,她的眼睛里噙満了奋兴的喜悦的泪⽔。她忘却了方才的屈辱,相反地投⾝在往事的回忆里,使同样的奋兴的延续转移到另一种奋兴中,几乎近于狂疯的程度。她的藤架霞花纹和服的下摆凌 ![]() “已经济不出 ![]() ![]() ![]() ![]() 她用下定决心的口吻说过之后,看来像是过度的狂喜,又像是过度的绝望。我想,大概在她的意识里只有狂喜才促使她做出那种剧烈的行为,而这种行为的真正力量是柏木带给她的绝望,或是绝望的坚韧的后劲。 这样,我看见了她在我的眼前把和服的 ![]() ![]() ![]() ![]() 如果说此时我没有某种眩晕,那是谎言。我看见了。仔细地看见了。然而,我只是停留在成为见证人这一点上。我从山门的楼上看远方一个神秘的⽩点,并不是具有这样的一定质量的⾁体。由于那个印象经过了太长时间的发酵,眼前的 ![]() ![]() 我又企图撒谎了。是啊,眩晕确是袭击了我。然而,我的眼睛过分仔细地观望,观望过的 ![]() ![]() …奇怪的是这以后的事。因为经过一番惨不忍睹的过程之后,它在我的眼里终于渐渐地变成很美的东西。美的无结果、无快 ![]() ![]() ![]() 对于我来说,美总是姗姗来迟,比别人来迟。别人同时发现美和官能,我却迟迟才发现它们。眼看着 ![]() ![]() 但愿人们能洞察我所想说的事。再说,这时金阁又出现了。应该说, ![]() 我回想起初秋值夜班的飓尺之夜。即使是在明月的照用下,晚上金阁內部那板富的內侧、格子门的內侧、金箔剥落的壁顶下面,都积淀着沉重的豪华的黑暗。这是当然的。因为金阁本⾝就是精心的构筑。造型的虚无。这样,我眼前的 ![]() 我绝不为认识所陶醉。毋宁说我的认识被躏蹂、被侮蔑了。生和 ![]() ![]() ![]() 这样,我又一次碰上了把 ![]() ![]() …回到寺庙之前,我仍然落⼊恍惚之中。 ![]() ![]() ![]() 但是,当我看到呼啸着风声的魅黑松林的彼方那鹿苑寺山门时,我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无力优胜于它,陶醉內心境变成了厌恶的情绪,一股无以名状的憎恨 ![]() “我又一次同人生隔绝了!”我喃喃自语道“又一次啊!金阁为什么要保护我?我没有拜托它,它为什么企图将我同人生隔绝呢?诚然,也许金阁是从堕地狱中把我拯救了出来,缘此,金阁使我比堕地狱的人更坏,使我成为一个‘比任何人都通晓地狱消息的人。’” 山门一片漆黑,寂然无声。早晨鸣钟时就熄灭的便门上的灯还在微微发亮。我推开了便门。门內侧吊着静航的古老而生锈的铁锁发出了响声,门打开了。 看门人已经人梦。便门內倒贴了一张內部规则,內容是:“晚上十点以后,最后回寺者锁门。”还有两块尚未把牌面目过去的名牌。一块是老师的,另一块是上年纪的管理员的。 走着走着,只见右手的工地上横放着几 ![]() 就寝前必须再去巡视一遍金阁。路经沉睡的鹿苑寺大雄宝殿,再过了唐门前,踏上了通向金阔的路。 金阁隐约可见了。金阁四周围着树丛,它在黑夜里纹丝不动,但绝不沉睡地耸立着,仿佛是夜本⾝的护卫似的…是啊,我不曾看见金阁犹如沉睡的寺庙那样酣睡过。这幢不住人的建筑物可以忘却睡眠。因为居住在里面的黑暗,完全摆脫了人类的规律 ![]() 我有生以来头一遭用近似诅咒的口气向金阁 ![]()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给治服,再也不许你来⼲扰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等着瞧吧!” 声音在深夜的镜湖地上空空虚地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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