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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穆斯林的葬礼 作者:霍达 | 书号:44268 时间:2017/11/23 字数:170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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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个生⽇,眼看着搅得不成样儿了,韩子奇心![]() “拿着,拿着!”姑妈比谁都着急,又比谁都善于圆场,她不等天星说话,就按住新月的手,笑呵呵地说“听见没有?你哥盼着你万事如意!好,好!这话顶是吉利了,你呀,就借你哥的那个⽪实劲儿,瞧他,壮得跟头牛似的!”又瞅着韩太太说“新月她妈,你说是不是?” “呃,我倒没往这上头想,”韩太太见姑妈已经说到这儿,就只好下台阶儿“新月,你就接着这个如意,赶明儿也长得像你哥这么壮,妈才⾼兴呢!” 陈淑彦听着不 ![]() ![]() 韩子奇惟恐在今天败兴,就打起精神,说:“新月,拿着这只翠如意!是你哥给你的,也是你爸、你妈给你的!按照我们⽟器行里的说法,绿⾊,象征着青舂、和平、朝气,这正是全家对你的心愿啊!”新月捧着那只翠如意, ![]() ![]() 韩子奇欣 ![]() “哦,等一等,”新月说“楚老师还没到呢…” “噢?”韩子奇沉 ![]() “不会的,”新月执意要等“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面得等到多会儿才能煮哇?”姑妈急于显示她的手艺,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甚至在心里埋怨这个老师怎么什么事儿都来裹 ![]() 门响了,陈淑彦跑去开门,来的正是楚雁 ![]() “楚老师!”新月快活极了。 “楚老师…”所有的人都叫他“楚老师”好像他是大家的老师。 “韩伯伯,韩伯⺟…”楚雁 ![]() “谢谢楚老师,您请坐!”韩子奇对他十分客气,陈淑彦赶紧把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 这一让座,就把楚雁 ![]() 他拿出一个纸卷儿,新月实在想不出那是什么。 楚雁 ![]()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完全不着急,让体內慢慢生长抵抗力和它做斗争直至最后战而胜之,这是对付慢 ![]() 恭录⽑主席为王观澜同志题词,赠韩新月同学。 下面是十五位同学的签名,郑晓京签在第一个。一看那 ![]() 一家人都围过来看,新月轻轻地读着上面的字句,被同学们真诚的心意 ![]() “噢!”姑妈听了,颇 ![]()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楚雁 ![]() “楚老师也给我带来蛋糕了?”新月⾼兴地问。 “这怎么好意思?还让您破费了…”韩太太连忙表示谢意。其实,如果这蛋糕不是清真的,还得请他拿回去,但客气总是需要的。 “不,”楚雁 ![]() 他打开那个大硬纸盒,是养在笔洗里的那棵巴西木。 “啊,太好了!老师把他最心 ![]() 大家都来观赏这株绿⾊植物。噢,是一盆花儿呀?是的,一盆并不娇 ![]() ![]() ![]() 紫⾊的瓷笔洗里一泓清澈的⽔,一段被齐齐地锯断的短木,没有土壤,没有肥料,它竟然神奇地活下来了,活得那样好!柔 ![]() ![]() ![]() ![]() ![]() “谢谢,谢谢楚老师,”韩子奇说,他 ![]() “不,韩伯伯,”楚雁 ![]() 新月抚着瓷笔洗,双眼望着她的老师,在老师⾝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明天!“老师,《铸剑》的译文带来了吗?”她突然问。 “哦,带来了,昨天晚上才赶出来的!”楚雁 ![]() 新月迫不及待地就要 ![]() ![]() ![]() “嗯…”新月拿起火柴“那就请…”她 ![]() ![]() “我?”楚雁 ![]() 第十八枝蜡烛也点燃了,十八朵火焰在跳动,在闪烁,十八颗金星映在新月黑亮的眼睛上。新月望着燃烧的蜡烛,望着向她祝福的亲人,望着她的老师,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十八岁了,过去的十八年,就这样送走了,她生命的第十九个年头,又开始了。在她的面前,有黑暗,也有火光;有灾难,也有希望。 服过了临睡前的药,陈淑彦就催着新月躺下了,她伯新月太累。本来她想把新月换下来的⾐服趁晚上洗了,可是都被姑妈收走了,连她的一块儿收的。姑妈对她们俩一样地疼。陈淑彦无事可做,就熄了灯,躺在新月⾝边。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反 ![]() “这会儿,楚老师已经回到学校了吧?”新月像是问陈淑彦,又像是自言自语。 “早该到了,你就别替他着急了,一个男人家,怕什么?”陈淑彦说“哎,你们这位楚老师,对生学可真好!”“那当然,他是我的老师嘛!”新月喃喃地说,心中充満了欣 ![]() “得了,老师跟老师也不一样,瞧我们在中学时候的那个班主任,没给过我一回好脸儿,也不知我哪辈子该了他的账…” 新月没说话。她想不起来过去的班主任对淑彦怎么不好,也许是淑彦因为出⾝不好总在疑心别人歧视她?对这个问题,新月愿意避开不谈,她不想刺 ![]() 陈淑彦却只顾说下去:“本事不大,架子不小,哪儿能跟楚老师比啊?瞧瞧人家,说出话来就显得那么有学问!”原来陈淑彦也并非和过去的老师有多大的仇,只不过是拉出来和楚雁 ![]() “不能这么比,”新月笑笑说“楚老师是北大的⾼材生,严教授的得意弟子,名师出⾼徒啊!”“哦,看得出来,一定是个尖子!年岁不大,就那么沉稳、成 ![]() “二十…”新月一口答不上来,想了想说“他二十四毕业的嘛,今年二十六了,呀!”她突然大惊小怪地拍了陈淑彦的手一下“他跟我哥同岁!” “跟他同岁?”陈淑彦一愣,不觉又在心里把天星拉来和楚雁 ![]()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能 ![]() 陈淑彦扑哧一笑:“瞧瞧向着他劲儿的,我又没说你哥长得丑!急什么?有这样的妹妹护着,谁也不敢说韩天星半个‘不’字!你倒是跟我说,这俩人气质怎么不一样?” “我哥朴实、憨厚、倔強;楚老师深沉、文静,还有一股外柔內刚的韧劲儿!”新月说。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的气质下评语,但对这两个人,她自认为都很了解,因而评语也很得当。 “这气质…”陈淑彦琢磨着她的话,朴实、憨厚之类虽然也都是褒义词儿,但又总觉得不如深沉、文静更令人神往,这在一个待嫁的姑娘心中引起的躁动,别人也许是难以觉察的,即使像新月这样的知心女友,也未必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新月毕竟是天星的妹妹,而且兄妹之情是那么深。陈淑彦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一种什么情绪,竟说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气质啊!”“这恐怕是天生的,”新月说“‘江山易改,本 ![]() ![]() “楚老师家里是⼲什么的?” “他妈妈是个教师…” “噢,怪不得,人家是教育世家、书香门第!” “不过,他当老师倒不见得是受了家庭的影响,而是因为学校留他,我们这些生学需要他,”新月说“他本来是要去从事专业的文学翻译工作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照样能成为一个出⾊的翻译家,他有恒心,有毅力,又有那么渊博的知识,深厚的文学修养!…” “哦,刚才拿来的稿子,就是他翻译的吗?” “是啊,他的书,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可以出来了。” “啊,真了不起,”陈淑彦不 ![]() “你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新月说“等书出来,我请他送你一本儿,怎么样?” “哦,不,”陈淑彦却说“我又不是…我不要,他送给你,我看看就行了。” “你可真是的,”新月笑了笑“用不着对他敬而远之,他这个人 ![]() ![]() ![]() “能背下来?” “嗯,你不信?” “信,我哪儿能不信呢,你说的,我都信…” 新月好像惟恐她不信,还是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因为说起这些,她心中十分愉快,好像又回到了燕园… “有一次,我的一本英文版《拜伦诗选》,被同学们传来传去,找不到了,我真是可惜死了,这本书是好不容易才买来的,书店里都没有了,那几天心里烦得很,正在湖边转悠,碰到了楚老师。他一听我丢了书,惋惜地说:”我这儿也没有了,不然就可以送给你了。怎么办呢?还是让我想办法给你补偿吧!‘…“ “补偿?他怎么补偿?” “背给我听!” “啊?” “你不要觉得奇怪,他是完全做得到的。因为拜伦是他所偏 ![]() ![]() ![]() ![]() ![]() ![]() 陈淑彦听傻了! “我们就在湖岸上慢慢地走着,走着,他把那本书里的诗一首一首地背给我听,”新月闭着眼睛,仿佛真的正在未名湖畔漫步“他先用英语,然后再用汉语,是我们的严教授翻译的。他已经不是背诵,那是诗句的泉⽔自然地涌流: 海黛没有忧虑,也不要对天盟誓,因为她从未听过谁会欺骗一个纯情少女,或者结合还需要诺言的仪式;她像一只小鸟真诚而无知,快乐地飞向自己的伴侣,从未曾梦想到中途变心,所以不必提忠贞二字。 … 天地和大气是这样舒适,海黛和唐程没有想到死,不要抱怨时光,只怕时光流逝,他们是一对无可指责的情侣;相对而视,每人就是对方的镜子,蕴蔵在眼底的无限深情,化作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就这样给我轻轻地朗诵,把我心里的烦恼冲走了,把遗憾弥补了,我甚至庆幸丢了那本书,才意外地得到了这么丰厚的补偿!…” 新月喃喃地诉说着,往⽇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是她亲⾝经历过的,永远也不会忘的。十七八岁少女的心,纯净得像一面镜子,印在上面的影像,将会记一辈子… 陈淑彦听得醉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一对知心姐妹的娓娓夜谈停止了。陈淑彦睡着了,她梦见了天星,她 ![]() 深夜,韩子奇一觉醒来,发现西厢房窗口那早已熄灭的灯光现在竟然又在亮着,就走出上房,来到西厢廊下,轻轻地问里边:“新月,淑彦,你们怎么还不睡?别熬夜,千万别熬夜!” 里边灯光亮着,却没有人应声。 韩子奇不安了,脸上冒出一层冷汗,担心会出现不测!他的心怦怦地跳,推开门走进去… 新月在安然 ![]() 韩子奇舒心地笑了。他轻轻地把稿子从女儿手中 ![]() 舂华秋实,廊子前的石榴 ![]() ![]() 是⽇,曙光初露,姑妈已在洒扫庭除。她怀着満心的喜悦,尽自己既是仆人又是主人的职责,自从她来到“博雅”宅,二十五年来,还是头一次 ![]() ![]() ![]() ![]() 书房兼卧室里,韩子奇也已经穿戴齐整,一⾝蔵青⾊呢制服,呢帽,穿惯了的布鞋也换上了⽪鞋,还仔仔细细地刮了脸,显得年轻了不少。他有意把呢帽戴得低一些,让帽沿遮住额头上那块伤疤,在这大喜的⽇子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想起不愉快的事,让喜气把晦气冲得⼲⼲净净! 西厢房廊下,走出了梳洗已毕的新月,她穿着咖啡⾊上⾐,黑⾊长 ![]() ![]() “新月,天儿还早,你还不多睡会儿?”姑妈跟她说,満脸的笑容。 “今天是什么⽇子?我怎么还能睡得着呢!”新月笑着说,伸手就去抢姑妈手中的扫帚。 “去,去,哪能让你扫?”姑妈推开她的手“累坏了你,可怎么着?你歇着,好好儿地看喜就成了!” “我不能袖手旁观哪!”新月说着,就奔东厢房去,敲着窗户喊“哎,新郞官儿,快起来喽!” 里面传出天星瓮声瓮气的声音:“我还困着呢…” 新月快活地擂着窗棂,嚷道:“人逢喜事精神 ![]() 天星慢腾腾地下了 ![]() 韩太太笑盈盈地从上房廊下走过来,伸手揪着儿子的耳朵:“新鲜!不腾折你,腾折谁呀?瞧你这个德 ![]() “快点儿吧,”新月催着哥哥说“待会儿我负责好好儿地打扮打扮你!” 这时,韩子奇从上房里拿着一叠“喜”字出来,新月一看就 ![]() “好!让你姑妈打点儿糨子,咱把它贴到门上去!”韩子奇笑眯眯地对女儿说。 大红“喜”字贴上去了,上房,东、西厢房,垂华门,倒座南房、厨房,所有的门上都贴上了,韩子奇要进门见喜,出门见喜,抬头见喜,让“博雅”宅満院是喜。最后到了大门外,韩子奇不去覆盖“⽟魔”老人的遗墨,在大门两旁的门脸儿贴上一对斗大的“喜”字,又踩着凳子,在门媚上贴上了一大排“喜”字,连成了一串。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贴法儿,是韩子奇贴糊涂了吗?不是,他就是希望喜上加喜,喜气盈门;心中的悲太多了,愿从今以后,都换成喜! 阿訇请来了,是韩家的“门头师傅”——婚丧嫁娶时节固定前来的阿訇。 喜棚下,阿訇以抑扬顿挫的优美音韵,⾼诵“平安经”这是婚礼的第一项仪式:为梁家提念亡人,祈求阖府平安,穆斯林永远不忘祖先。 韩太太虔诚地跪在喜棚下,心中悲喜 ![]() ![]() ![]() 但是,偿还夙愿却也是不容易的。不是因为穷,韩太太这个“产无阶级”有⾜够的财力办好儿子的喜事。是因为时代的改变。如果依照韩太太的愿望,她要把自己多年没办到的全补上,给儿子置办全新的、全套的“百年牢”硬木家具,从儿媳妇的娘家浩浩 ![]() ![]() ![]() ![]() ![]() ![]() ![]() ![]() ![]() ![]() ![]() ![]() ![]() ![]() ![]() 念完了平安经,韩太太満面舂风地站起来,由她担任总指挥的这场战役,开始了。 喜气溢満“博雅”宅,贺喜的宾客纷纷来临。特艺公司的,五四一厂的,文物商店的,韩子奇在⽟器行里的知 ![]() ![]() ![]() 来宾中的穆斯林,进门便向主人道“唔吧哩克”教外的人,说声“恭喜”这意思是一样的,主人殷勤招待,各屋里都坐満了,说话儿,喝茶,吃喜糖。困难时期的“酸三⾊”⾼级糖,五块钱一斤,韩太太买了一百斤,尽着客人连吃带揣在兜儿里,毫不吝惜。惟独不预备酒,待会儿的喜宴上没有酒,穆斯林的规矩不能破,等客人走了,汉人用过的那碗啊筷子啊还都得使碱⽔透透地煮呢。 天星穿着一⾝崭新的中山装,显得反不如过去穿工作服自如。新月让他把上⾐脫了,只穿件驼⾊⽑⾐,上面露着⽩衬衫的硬领,倒显得精神。天星红着脸照应客人,话也不会说, ![]() ![]() 这个说:“哟,这就是新月啊?我横有十几年没见着了,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瞅瞅,模样儿这个俊,跟你妈当姑娘的时候一个样儿!新月,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对我说:最喜 ![]() ![]() ![]() 那个说:“新月,你还记得吗?我们小三儿来串门儿,你非要他的那个蝈蝈笼子,他呢,要听你说一句洋文才肯给,你就说了…” “不记得了…”新月微笑着回答这些弄不太清辈分又很少见面的老亲戚。她为自己记不起那些童年的趣事而遗憾,似乎也对不起这些一直记着她的老人。 “她那会儿才不点儿大,哪儿还能记得?”韩太太笑着说“吃糖,吃糖!” “那可不…”客人嘴里嚼着糖,还没忘了绕着⾆头、 ![]() “噢,她头年就考上大学了,”韩太太忙说,所答非所问,原是有意的,她听得出来,客人问的是新月生病的事儿,她却愣给打岔打过去了“这不,因为她哥结婚,她还请了几天假呢!”这么一说,就把新月不愿提的事儿全挡过去了,在这大喜的⽇子,韩太太可不愿意让任何人说到任何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咳,你们还没见过我们那没过门儿的新媳妇吧?等着吧,回头娶过来,让老亲少眷都好好儿瞧瞧,淑彦哪,也跟她妹妹赛着地俊!” 议论中心就转⼊今天的正题,客人们争着夸韩太太的命好,一儿一女一枝花,这又要娶进来一个如花似⽟的儿媳妇,就好上加好了! 这么样儿云山雾罩、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儿,那边儿厨房里,特邀的“厨子”和姑妈则忙着大显⾝手,不亦乐乎。中午时分,在喜棚底下大摆筵宴。嗬,你看吧!每桌上五个冷荤:金 ![]() ![]() ![]() ![]() ![]() 韩太太在⽇理万机的繁忙之中,仍然 ![]() ![]() 按照规矩,男方前去 ![]() ![]() 韩太太嗔怪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哪儿能办这么件儿大事?” 新月却笑着说:“我和淑彦最要好,我去接她,她才⾼兴呢!按理说,我还算是他们的‘古瓦西’呢!” “听听,这丫头多不知道客臊?哪儿有小姑子当媒人的?我们请了正经的‘古瓦西’!”韩太太也笑了。 女宾们却说新月去合适,模样儿又体面,又是新郞的亲妹妹,再好不过了。这么一说,似乎显得韩太太的资格倒差了点儿似的。 “妈,让我去吧?”新月央求她。十八年来,新月还很少在妈面前这么“撒娇” 女宾们当中也有老派的,坚持说“娶亲太太”还是不能免,至于谁跟着去,倒也随便。这就使韩太太让了一步,做出了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决定:“唉,那就咱们娘儿俩都去!” “噢,太好了!”新月奋兴得手舞⾜蹈。 韩太太率领着新月和 ![]() 陈淑彦家门口,自然也贴着大红“喜”字,站了一大片人, ![]() 亲家⺟不等车子停稳,便急急地向韩太太见礼,韩太太接拜之后,走下车来,拜见亲家⺟和众位亲友。新月不懂这些规矩,只红着脸,跟在后头,心里偷偷地乐。 亲家⺟引着客人进门。陈淑彦家住的是大杂院, ![]() “淑彦!”新月迫不及待地叫了她一声。 “哦…”陈淑彦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含着泪。 “新月,悄不声儿的,跟着我,别言语。”韩太太悄悄地嘱咐女儿。在这种时刻,不比往常同学之间串门儿,现在该说什么话,都有规定。新月就住了声,隔门望着陈淑彦,陈淑彦此刻也依娘家妈的嘱咐,正襟危坐,并不出来招呼客人。 亲家⺟请韩太太一行坐定,取出缎鞋一双献上,韩太太双双接过。这双缎鞋,自然不是供陈淑彦真穿的,古⾊古香的样式,原是一种礼仪。这时,随着来娶亲的男客就该告辞了,只留下女宾。亲家吩咐两个小子上菜、上汤,招待亲家,谓之“坐果子”韩太太只是敷衍一番,并不拿起筷子真吃,这也是礼仪的规定。 然后,韩太太偕同新月,进了陈淑彦的“闺房”陈淑彦穿着韩家赠送的一⾝新⾐裳,低眉端坐,韩太太走上前去,捋起淑彦头上的一绺头发,扎上一束五⾊丝线。若按旧规,这丝线的两头还要各系一枚铜钱“娶亲太太”还要为新娘梳纂儿、开脸儿,这些当然都只好免了,凤冠霞帔、红盖头也免了,韩太太扎好丝线,便取出一枚戒指,给陈淑彦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亲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泪如雨下,此时,对女儿说:“淑彦,你有了好人家儿了, ![]() “妈!”陈淑彦眼泪汪汪,抬起头来,望着即将分离的生⾝之⺟,悲从中来,不 ![]() 新月原以为这大喜的⽇子到处都是 ![]() ![]() ![]() “咳,你哭什么?”韩太太轻轻地捏了女儿一把,心说:这个新月,不叫你来你偏来,还上这儿来哭!人家淑彦是舍不得离开亲妈,你凑个什么热闹呢? 新月就忍住泪,她也不愿意在这儿哭,是让淑彦给引的。 淑彦她妈搂着女儿,话说得叫人 ![]() “妈,您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陈淑彦伸手给妈擦着泪,自己的泪却又滴在妈的脖子上。 “得,娘儿俩说话儿没个够,往后常来常往,不在这一时,”韩太太笑 ![]() ![]() ![]() ![]() “为主的祥助!托靠主,我们淑彦遇着了这么好的婆婆!”淑彦她妈擦着泪说“淑彦,从今往后,你就把婆婆当成亲妈!来,叫声‘妈’吧!” “妈…”陈淑彦深情地叫了一声,扑到韩太太的怀里。 站在一旁的新月,热泪不觉又滚落下来。从今以后,她有了一个知心的嫂子,也等于添了个亲姐妹,这个家,决不会对不起淑彦! 新人“上轿”的时刻到了。按照习俗,此时要传花轿到闺房门口,由新娘的⽗兄“抱轿”或是以红毡铺地,由双双对对的妇少或女郞搀扶新娘,踏着红毡上轿,⾜不沾尘,红毡不够则两三步一倒换,谓之“倒毡”奈何小汽车进不了院门,这些只好作罢,由新月和女宾搀扶着陈淑彦,走出“闺房”走出院门。淑彦她妈理当是“送亲太太”陪同女儿上了小汽车。 自从 ![]() ![]() ![]() ![]() 车队鸣笛启动,鱼贯驶出胡同,驶上大街。天朗气清,金风送 ![]() ![]() 车窗的玻璃落着,秋风拂面,使新月 ![]() 陈家、韩家,相隔并不远,韩太太却嘱咐司机,不抄近,偏绕远儿,沿着清真寺周围,⾜⾜兜了一个大圈子,让认得的、不认得的,都看个够,这才打道回府,缓缓地驶向“博雅”宅。快到家门口,韩太太又吩咐司机,别的车子慢慢儿地开,她坐的这一辆得快点儿,先到家,她好指挥 ![]() 车队来临“博雅”宅前,观者如堵。 “茶坊”⾼叫 ![]() ![]() ![]() 喜棚底下,男女来宾依次向“送亲太大”见礼,请新郞见礼,礼毕“送亲太太”⼊席“坐果子”唤菜上汤,开付“总赏”之后“送亲太太”便到新人房去。 这时,女方送亲的宾朋均已告辞,但又并不真的离去,而是暂借邻家小坐,谓之“会齐儿”等待男家来请。接到三次请帖之后,方整⾐冠,来到“博雅”宅前,由男家来宾揖拜延⼊,女方“茶坊” ![]() 这繁繁复复的 ![]() 老阿訇头 ![]() ![]() ![]() 诸事齐备,婚礼开始! 首先,两亲家见礼。韩子奇和淑彦她爸行“拿手”礼,念清真言。当这两位遭际不同的⽟业同行的手握在一起时,淑彦她爸爸 ![]() ![]() ![]() ![]() ![]() 两亲家见礼毕,女方来宾依次向韩子奇见礼,这工夫,阿訇已将“意札布”从容写就,即⾼声用韵语念诵,新郞韩天星跪在拜毡上听经。经⽇:男女结婚是天命,是圣行;这个成年的女人,是俊美的,是贤惠的,你要接纳她,要善待她,你们的婚姻是合法的…东厢房里,韩太太、新月和众位女宾陪着陈淑彦,听得外面“茶坊”⾼叫:“请姑爷!”韩太太便知道该宣读婚书了,便指挥着把陈淑彦搀起,再安置到座椅上静听。阿匐朗诵的祝词和婚书上的八个条款,全系阿拉伯文,在场的人虽未必都能听得懂,但那气氛却是庄严的,表明这美満姻缘是由真主决定的,双方家长通过,夫妇情愿,有聘礼,有证人,有亲友祝贺,真主将赐给他们幸福! 阿訇庄严地问新娘新郞是否愿娶、愿嫁,此亦系阿拉伯语,年轻人和未经过这种场面的人也不知该怎样回答,东厢房里,韩太太便提醒陈淑彦:“说呀,说‘达旦’!”喜棚下,也有人提醒天星:“说呀,说‘盖毕尔图’!”于是,这一对新人便红着脸,学说“达旦”和“盖毕尔图”表示他们一个愿嫁、一个愿娶,神圣的婚书,便由此而生效了。在此之前,天星和陈淑彦已经双双在街道办事处领取了“结婚证书”但对穆斯林来说“意札布”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的婚姻,既要受府政的法律保护,又要为真主认可。 阿訇宣读婚书已毕,众人接“堵阿以”韩子奇和淑彦她爸再次“拿手”以示姻亲已经圆満缔结,牢不可破。候在新郞旁边的“茶坊”将跪在拜毡上的天星搀起,向来宾道谢“茶坊”⾼唱:“今⽇躬两揖,明⽇到府成大礼!”这是说给女家听的,表示婚礼到此结束,明天一早,新郞新娘要去女家“回门”这时,各桌上的宾客,纷纷抓起“喜果”向新郞头上 ![]() ![]() ![]() 夜阑人散尽,新人⼊洞房。 韩太太累了一天,筋疲力尽,內心却得到了极大的享受,极大的満⾜。今晚的宵礼,她跪拜在真主的面前,喜泪纵横,如醉如痴:“主啊!…” 老姑妈劳苦功⾼,人困马乏,收拾了桌椅碗碟之后,全⾝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倒在南房的 ![]() 韩子奇也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下了。他欠下的儿女的又一桩债务也已经偿还了,他累了,该歇一歇了。这一天,比当年“览⽟盛会”的三天还累人,也许是因为老了,年岁不饶人! 西厢房里,新月却还没有⼊睡。这一天,她太奋兴了。她还是平生第一次⾝临其境地参加别人的婚礼,在这之前,只是在小说里、电影中、舞台上见到过,却完全不同。《祝福》里,贺老六和祥林嫂的婚礼是那样的:坐花轿,吹喇叭,一个长袍马褂,一个蒙着红盖头“一拜天地,二拜⾼堂,夫 ![]() ![]() ![]() ![]() ![]() 今天的婚礼,使她 ![]() ![]() ![]() ![]() ![]() ![]() ![]() ![]() ![]() ![]() ![]() ![]() ![]() 海黛没有忧虑,也不要对天盟誓,因为她从未听过,谁会欺骗一个纯情少女,或者结合还需要诺言的仪式;她像一只小鸟真诚而无知,快乐地飞向自己的伴侣,从未曾梦想到中途变心,所以不必提忠贞二字。 … 她又似乎明⽩了,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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