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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大唐狄公案中短篇合集  作者:高罗佩 书号:44605  时间:2017/12/4  字数:8572 
上一章   ‮丐乞腿跛‬    下一章 ( → )
  第一章

  元宵佳节,浦县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团聚宴,偏巧这时,街上死了个跛腿乞丐

  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佳节,浦満城百姓喜气洋洋。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彩灯,官府还扎起了鳌山,花灯十里,声飞扬。通衢市里更是熙熙攘攘,车⽔马龙。路上行人,比肩摩踵,个个穿扮光鲜,喜笑颜开。

  下午,来衙舍拜贺的客人一批接一批,狄公苦于应酬,弄得疲惫不堪,加上多饮了几盅⽔酒,又觉头疼隐隐,心神烦躁。最后一位贺客金银市行首林子展拜辞后,他到浑⾝一轻松。这时月出东山,清光团圆,行院里外已挂出了各⾊灯笼,五彩缤纷,一派节⽇气象。

  他的三个孩子正在花园里为一个大灯笼点火,灯笼形呈八角,上镶金丝掐花,下垂缨络流苏,八面宮绢上彩绘着传说中的八仙画像,十分生趣。

  灯笼点亮了,八仙团团转动起来,小儿子阿贵提着灯笼⾼兴得在花园內跑。哥哥,姐姐眼红地望着阿贵,心里十分

  狄公正待走出衙舍看看,却见洪参军匆匆走进来。

  “呵,洪亮,瞧你一副倦容,脸⾊苍⽩,想来衙里事务太繁忙。我原应空来看看你,只因贺客盈门,脫⾝不开,尤其是那位林子展先生,赖在那里不动,又没甚要紧话说,也磨蹭了半个时辰。”

  洪参军道:“衙里亦没什么大事,司吏杂役都惦挂着夜里的家宴,行止惝恍,心不在焉。故我提早放了衙,让大家回去快快活活过个元宵节,不过,城北却出了一件小事,那里的里甲中午来报说,一个跛腿乞丐跌死在一条⼲涸的河沟里。头撞破在沟底的大石上,流了不少⾎。那乞丐⾝上只穿了一件破旧的长袍,花⽩长发散地披在头上,沾満了⾎迹。听那里甲说,此老乞丐从未曾见过,或许是外乡赶元宵节来城里乞讨的,竟不慎跌死了。”

  狄公道:“城北那河沟栏杆年久失修,你可令那里甲派人维修加固,只不知这乞丐跌下在哪一段间?”

  洪参军答道:“正临林子展先生家后街。老爷,倘使三⽇后仍无尸亲来认,只得命衙役将尸⾝‮烧焚‬了。”

  狄公点头同意,又叮嘱道:“洪亮,今夜家宴,你须及早赶到,莫要迟到了。”

  洪参军答应,说他先回去內衙复查一遍三街六市的巡值警戒布置事宜。——今夜元宵节,成千上万百姓要上街观灯游玩,尤须提防歹人乘机犯科作,兴肇事端。

  狄公送走洪参军,转出衙舍,刚待穿花园去內邸,猛见对面影壁后闪出一个⽩发飘垂的老翁,一件破旧的长袍飘飘然,随风拂动,拄着一瘦竹筇一拐一瘸向他缓缓而来。狄公大惊失⾊,停立在台阶下僵木不动,只觉全⾝铅一般沉重,‮腿双‬动弹不得。那老翁刚要与狄公照面,却倏忽一转,飘去花园竹篁深处,不见了影踪。

  狄公吓出一⾝冷汗,稍稍醒悟,乃⾼声大叫:“老翁出来!但见本官无妨。”

  花园內一片阒寂,夜风过处,竹叶瑟瑟。狄公壮大了胆,走近竹篁又叫唤了几声,仍不见有人答应。狄公幡然憬悟:必是那跛腿乞丐的灵魂了!

  狄公镇定住了自己,心中不觉纳罕。他虽不信鬼魂显灵之说,但也不得不到那老翁行迹的蹊跷。——他飘然而来,倏然而逝,言不言,去踪诡秘,莫非正提醒我,他死得冤枉,一口生气未断,魂灵逸来向我诉说,要我替他勘明真相,申冤雪仇。

  他转思愈疑,心中不安,便换了方向起袍襟急步径奔內衙书斋。

  洪参军独个在书斋秉烛勾批巡丁簿册,抬头见狄公仓促赶到,不由惊奇。

  狄公漫不经心地道:“洪亮,我想去看看那个死去的老乞丐。”

  洪参军不好细问,端起书案上的蜡烛便引狄公出书斋转到街院西首的一间偏室,——老乞丐的尸⾝便躺在室內一张长桌上,盖着一片芦席。

  狄公从洪参军手上接过蜡烛,⾼⾼擎起,一面掀去那片芦席、定晴细看。死者的脸呈灰⽩⾊,须发蓬,憔悴不堪。年纪看去约在五十上下,皱纹凹陷很深,但脸廓却棱棱有骨势,不像一般俗下流人物,两片薄薄的嘴上还蓄着整齐的短须,狄公又掀开死者的袍襟,见左腿畸态萎缩,曾经折断过的膝盖接合得不正,向一侧拐翻。

  “这乞丐行走时跛得厉害。”狄公断言。

  洪参军从墙角拿过一瘦竹筇:“老爷,他⾝子甚⾼,走路时便用这竹杖支撑着,这竹枝也是在河沟底找到的,掉在他的⾝边。”

  狄公想抬抬死者的臂膊,却已僵硬。他又细细看了死者的手,惊道:“洪亮,你看他的手柔滑细润,没有茧壳,十指细长且修着长甲。来,你将尸⾝翻过来。”

  洪参军用力将僵直的尸⾝翻了个向,背脊朝上。狄公仔细检看他脑勺上的伤裂处,又用绢帕在那伤裂口轻轻拭了,移近烛光下细看。

  “洪亮,伤口处有细沙和⽩瓷屑末。——河沟底哪会有这两样东西?”

  洪参军困惑不解地摇了‮头摇‬。

  狄公又看了死者的双脚:脚掌⽩净,细柔滑腻,更无胼胝。

  “这人并不是乞丐,也不是不慎失⾜跌下河沟。——他是被人杀死后扔进河沟里的!”

  洪参军略有所悟,沮丧地拉了拉他那灰⽩胡子。

  “老爷,我见死者长袍內并无內⾐短衫,必是凶手先剥去了死者的所有⾐,再给他套上了这件乞丐的破袍。如今正月天气,光这一件破袍岂不要冻死?老爷,死者的脑勺系被何物击破?”

  狄公道:“这个一时也说不准,洪亮,近两⽇里有没有人来衙门报告说家人失踪。”

  洪参军猛悟道:“正有一个。林子展先生昨⽇说起,他家的坐馆先生王文轩歇假后两天没有回馆了。”

  狄公一怔:“真有此事?如何他适才在衙舍坐了半月却不曾说起?洪亮,快与我备轿!——你且回府邸告诉一声太太,夜宴叫他们稍稍等一晌。”

  洪亮深知狄公脾,不敢违抗,只得出书斋去吩咐备轿。

  狄公低头又细细看了看老乞丐变了形相的脸面,口里喃喃说:“莫非真是你的冤魂来冲我告状?”

  官轿抬到林子展家舍的门前,狄公才下轿。林子展闻报,下酒席匆匆出来前院拜,口称“怠慢”“恕罪”——说话间口里冲出一阵阵酒气。

  狄公道:“败了林先生酒兴。今有一事相询,府上西宾王文轩先生回府了没有?”

  林子展答道:“王先生前⽇歇假,至今尚未回馆,不知哪里打秋风去了。”

  “林先生可否告诉下官王文轩的⾝形相貌?”

  林子展微微一惊,答言:“狄老爷,王先生是个瘸腿的,最是好认。他⾝子颇⾼,人很瘦,须发都斑⽩了。”

  “林先生可知道这两⽇他到哪里去了?”

  “天晓得!在下对家中庶务极少关心。他照例十三歇假,十四便回馆里。今天已是十五,可不要在外面出了事。”

  狄公又问:“王文轩来府上坐馆多久了?”

  “约有一年了。他是京师一位同行举荐来的,正好为两位幼孙开蒙。老爷,王先生品行端方,秉好静,授课教训且是有方,一年来两位幼孙蒙益非浅。”

  “王文轩从京师来浦坐馆,可携带宅眷?”

  “王先生没有宅眷。平昔我只是问问幼孙的诗书课业,并不曾留意王先生的私事。要问这些事,我可以唤管家来,老爷不妨问问他,兴许他比我知道得多些。”

  管家闻得主人有问话,又见官府老爷坐在上首,不由胆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正觑。

  狄公问道:“你可知道王先生在浦有无家小?”

  管家答:“王先生在此地并无家校”

  “王先生歇假照例去何处?”

  “回老爷,他从不说起,想来是拜访一二知朋友。王先生一向沉默寡言,绝少言及私事。平昔总见他独个锁在房里读书写字,难得时也去花园內走走,看看花鸟池鱼。”

  “难道亦不见他有书信往来?”狄公又问。

  “从不见他有书信,也未见有人来拜访过他。老爷,王先生生活十分清苦,他坐馆薪⽔本不低,却从不肯使化。歇馆外出时也不见他雇轿子,总是一拐一瘸地步行。但小人看出来王先生曾是个有钱的人,说不定还做过官。他说话文绉绉的,之乎者也,自得其乐,不过有时也偶尔发慨。呵!记起来了!一次,我问他为何挣得的钱一文都不舍得花。他仰天道:‘钱财只有买得真正的快乐才算有用,否则,徒生烦恼。’——老爷听这话多有趣。那⽇寥寥几句言谈我探得他曾有家小,后来离异了。听去似乎是王先生那夫人十分忌妒,两下情合不来。——至于他后来如何落得穷困不堪的地步,便不很清楚了。”

  林子展旁边只局促,神⾊仓惶地望着狄公,又看看管家。管家知觉,明⽩自己的言语放肆了,不觉低下了头。

  狄公温颜对管家道:“你但说无妨,知无不言,莫要忘了什么情节。我再问你一句:王先生歇假,进进出出都在你的眼⽪底下,真的一点行迹都不知道么?”

  管家尴尬,皱了皱眉头,小声答道:“小人虽见他进进出出,却从不打听他去了哪里。

  不过每回我见他出去时总是喜孜孜的,十分⾼兴,回来时却常哭丧着脸,长吁短叹的。尽管如此,他却从不误了坐馆讲课,那天听‮姐小‬说,她问的疑难,王先生都能够解答。‮姐小‬说他十分博学,很是仰佩。”

  狄公厉声对林子展道:“适间听你说,王先生只为令孙开蒙授课,如何又冒出一个‮姐小‬来了?”

  林子展答:“小女出闺之前,王先生也教授些烈女,闺训,如今已下嫁三个月了。”

  狄公点头。吩咐管家领他去王文轩房中看视。林子展站起待跟随,狄公道:“林先生且在这里暂候片刻。”

  管家引狄公穿廓绕舍,曲折来到林邸西院一间小屋前。管家掏出钥匙开了房门,擎起蜡烛,让狄公进了去。房內陈设十分简陋:一张书桌,一柄靠椅,一个书架,一口⾐箱,墙上挂着好几幅⽔墨兰花,笔势疏淡,气韵生动,十分有生⾊。

  管家道:“王先生最兰花,这些条屏都是他一手画的。”

  “王先生如此喜兰花,房中为何没有供设几盆?”

  “想来是太昂贵,买不起。”管家猜道。

  狄公顺手从书架上取下几册书翻看,见都是梁陈体诗集,不觉皱眉。他拉开书桌屉,只见空⽩纸笺,并无钱银。又打开⾐箱,尽是些破旧的⾐衫,箱底有个钱盒,却只有几文散钱。他问:“王先生出去时,有谁进来这房间翻寻过?”

  管家暗吃一惊:“不,老爷,谁也没有进来过这房间。王先生出门去时,总不忘上锁。

  除了他只有我⾝上蔵有一管钥匙。”

  “你说平时王先生一个钱都不舍得花,那他一年多的馆俸银子都到哪里去了?这钱盒里还不満十文铜钱。”

  管家也懵懂,惶惑地‮头摇‬道;“老爷,这…这小人也说不清楚。但这房间小人可担保不会有第二个人进来过,府里的奴仆也从不见有手脚不⼲净的。”

  狄公沉半晌挥手道:“我们回客厅去吧,林先生想是等急了。”

  从西院出来,曲折绕行回廊时,狄公小声问管家:“这里附近可有馆?”

  管家狐疑,踌踌道:“后门外隔两条街便有一家,唤作‘乐舂坊’,那鸨儿姓⾼,是个风流寡妇。那馆甚是清雅,一般客官望而却步,大都不敢问津。”

  狄公不住点头,面露喜⾊。

  回到客厅,狄公正⾊对林子展道:“下官如今可以明言告诉你,王文轩已遇害⾝死,尸⾝此刻停在衙门里,还须林先生随我去衙门正式认领,等勘破死因,再备办棺木,择吉⽇安葬。”

  第二章

  狄公回到衙门,命洪参军叫巡官来內衙。

  片刻巡官来见,狄公问道:“城北有一家‘乐舂坊’的馆,你可知道?那鸨儿姓⾼,是个寡妇。”

  巡官答道:“知道,知道。是家上流的行院,向衙库纳税银数它最多。”

  “你在前面引路,我们这就去那里。”

  大街上车如流⽔,马如接龙,彩灯齐放,一派光明。行人熙熙攘攘,笑语飞声,好不热闹。巡官及两名衙役拼命在人群中推挤,总算为狄公、洪参军开出一条行道。

  “乐舂坊”因在城北,稍稍清静一些,但门首也悬挂着四个‮大巨‬的灯笼,照得周围煊同⽩昼。坊內更是灯红酒绿,丝管纷繁,男女悦,浪声谑戏,不必细述。

  坊主⾼寡妇见是官府来人,不知何事,哪敢怠慢?忙不迭将狄公、洪亮等引进一间玲珑精致的幽静小轩,又吩咐侍婢上茶。

  狄公道:“⾼院主不必忙碌,下官来此,只是打问个讯,没甚大事,休要惊惶。”

  ⾼寡妇堆起一脸笑容道:“老爷尽可问话,妇人这里知道的必不遮隐,如实相告。——只不知老爷要问何事?”

  “坊內共有多少女子挂牌?”狄公开门见山。

  “回老爷,共有八位姑娘供奉。我们的账目每三月上报一次衙门,照例纳税,从不敢偷漏。”

  “听说其中一位已被客官赎出,请问那女子的姓氏、名号。”狄公试探道。

  ⾼寡妇作⾊道:“我这里几位姑娘歌舞吹弹不但娴,且年龄尚小,从未有客官赎⾝之事。不知老爷哪里听来如此误传,信以为真。”

  狄公沮丧。半⽇又问道:“那必是坊外的女子了。⾼院主可听说坊外新近有人被赎⾝从良的吗?”

  ⾼寡妇心知自己脫了⼲系,矜持地搔了搔油光的髻饼,说道:“老爷,莫非指的是邻街的梁文文‮姐小‬。梁‮姐小‬原先在京师挂牌,声名大噪,她积下了私房自赎了⾝子,潜来浦想找一个合适的富户结为夫,从此隐⾝埋名,永脫风尘。新近听说与一位阔大官人识上了…”“阔大官人?⾼院主可知那阔大官人是谁?”

  “老爷,实不敢相瞒,妇人听说那阔爷便是邻县金华的县令罗大人(这位罗应元大人真多情,湖滨案就是他惹的祸,这次又来了——狄仁杰注)。”

  狄公乃信了那鸨儿的话。——金华县令罗应元与狄公同年同秩,且是好友。他喜挥霍,放浪疏礼,慕风流,好奇节,诗酒女子一步都离开不得。——梁‮姐小‬当年名动京师,如今潜来婺州,罗应元焉能不知?故追逐到此,暗里与梁‮姐小‬结下鸳盟,亦是情理中之事。

  狄公问清了梁文文的宅址,便站起与⾼寡妇告辞,一面示意洪参军去外厅会齐巡官、衙役。

  梁文文‮姐小‬的宅舍果然相去没几十步路。洪参军道:“老爷,你看梁‮姐小‬宅舍的后门正对着那条⼲涸的河沟,那个老乞丐——”狄公摇手止住了洪参军,他早已看得明⽩,梁文文的宅舍不仅后门对着那条河沟,且与林子展家宅隔着没多路。

  狄公敲门。

  半晌一个女子里面问道:“谁?”

  狄公道:“金华罗县令有口信告梁文文‮姐小‬。”

  大门立刻开了,一位纤袅娜,风姿翩翩的女子出来恭请狄公、洪参军⼊內。狄公吩咐巡官、衙役在大门內守候。

  三人进了客厅,分宾主坐定。狄公胡报了姓名,只道是从金华来。那女子喜笑颜开:‘小妇人正是梁文文,得见两位相公,十分荣幸。”说着不细细。

  狄公见梁文文生得‮媚妩‬动人,窈窕婉转,不胜⾐,心中不觉又生狐疑。

  他的目光被窗前的花架引住了。花架很⾼,共三层,每一层上摆着一排⽩瓷花盆。

  盆內栽着兰花,花架下安着一个火盆,兰花的幽香令人陶醉。

  “罗县令不止一次说起梁‮姐小‬喜兰花,在下虽俗,也喜闻这兰花的香味。‮姐小‬你没见花架最上一层中间的那一盆花已雕萎了,未知能否取下让我一看,或许还有起死还生之望。”

  梁文文抿嘴一笑,站起去隅角搬来一架竹梯,搭在花架上,便小心地向上爬。一面吩咐狄公在下面扶定竹梯脚,不使歪倒。

  梁文文端起那⽩瓷花盆时,狄公仰头一望,恍然大悟。

  梁文文将那盆雕萎的兰花取下给狄公,狄公接过看了半晌,乃道:“梁‮姐小‬,这兰花必是移换了花盆才枯萎的,原先那只⽩瓷花盆哪里去了?”

  梁文文一怔:“原本那只⽩瓷花盆?——你问这话作甚?”

  狄公正⾊道:“梁‮姐小‬正是用那只⽩瓷花盆砸破了王文轩的头颅!他同我一样扶定着这竹梯脚,哪里会知道,你从最上一层将⽩瓷花盆砸下来。”

  梁文文大惊失⾊,问:“你到底是谁?闯来这里信口雌⻩,恶语伤人。”

  “下官正是这里浦正堂县令,特来勘察王文轩遇害一案。梁‮姐小‬蔵过了那⽩瓷花盆的碎片,将兰花移栽到这新盆內,难怪要枯萎了。”

  梁文文脸⾊转⽩,抵赖道:“小妇人从不认识什么王文轩,哪会去谋财害命,用花盆砸人?”

  狄公厉声道:“你杀死王文轩,并非为了谋财害命,而是除去自己昔时的情人,以便好与罗县令成其好事。”

  “情人?”梁文文尖声叫道。“这跛子丑八怪竟是我的情人?当年我在京师便唾骂过他,癫蛤蟆想吃夭鹅⾁,还是个瘸腿,呸!异想天开,⽩⽇做梦!”

  “王文轩在京师时就为你花去了不少钱财,闻知你到了浦,也赶来浦,为的是想与你赓续旧情。他坐馆一年积蓄的俸银全数都与了你,你竟狠心杀死一个可怜的痴情人。”

  梁文文脸⾊惨⽩,气急败坏。又说“我正因为要摆脫他的纠,才偷偷逃来浦,不意那厮竟装扮乞丐,死乞⽩赖,跟来毁我名誉。”

  狄公缓了语气道:“王文轩人物虽猥琐,却心地忠厚,他甘心为你奉献一切。他在他的卧室里画了许多兰花惦念你们的旧情,他在浦从没提起过你的姓氏,怕的是损你的名声。”

  狄公示意洪参军,洪参军出客厅一拍手,巡官、衙役立即进来客厅。

  “将杀人凶犯梁文文押回县衙大牢监候。”

  回到县衙,狄公道:“洪亮,我们不如先去书斋喝杯茶,再去內邸赴夜宴,左右是晚了。”

  书斋內静悄悄,明月折进槛窗照在他俩⾝上,银光闪闪。狄公从未觉得夜⾊有这样美过。

  洪亮问道:“老爷如何会疑心案子的主犯是一名弱不风的女?”

  狄公道:“最初我见王文轩后脑伤口有细沙和瓷未,便生起疑心,猜授他可能被⽩瓷花盆砸死。我疑心是林子展杀的人,但听那管家说起王文轩因夫人忌妒心重而离异,于是我便想到他必是恋上了一个女。那女榨尽了王文轩的钱财,又嫌王文轩人物猥琐,故潜来浦隐居,很快她与罗县令厮上了。——王文轩不甘心,追来这里,故生出了这场变故,究竟是痴心太重。”

  洪参军又问:“老爷如何想到去‘乐舂坊’寻访?”

  “别忘了王文轩是个破子。管家说他每回出去都是步行,从不雇轿马,故尔知道那女必在林邸不远处。从‘乐舂坊’⾼寡妇口中得知梁文文踪迹,梁文文果然正住在河沟一侧,杀了王文轩,抛首河沟,顺手几步路的事。故一弱女子也能⼲得,胆大心细便行了。梁文文想到借花架上⽩瓷花盆凌空砸下之势杀人,可见手段‮忍残‬且心细胆大。不过她究竟是女子,心计虽巧妙,终露破绽。——试想一个乞丐在这正月天气怎会空⾝只套一件破长袍?女子留意弄散死者的发髻,使之披散,却在掩盖死者⾝份上疏忽了。我们很快便断定王文轩不是乞丐,尽管他穿着乞丐的破袍。可见女子力孱,不能将死尸拖到更远的地方抛掉。”

  洪参军点头频频:“经老爷如此分判,乃真相大⽩,细节疑难处都解说得合理合情。”

  狄公呷了一口茶,摇了‮头摇‬道:“不,还有最要紧的一个疑点我至今尚未能弄清楚。”

  洪参军一惊:“怎么还有最要紧的疑点?”

  狄公道:“若不是王文轩的鬼魂显现,我几乎轻信了他是不慎跌死河沟的穷乞丐,送去火化场‮烧焚‬了结。但…但当真是王文轩鬼魂来向我告状?”

  正说着,狄公的小儿子阿贵擎着个大灯笼进来书斋催狄公及洪参军快去內邸赴家宴,大家都等急了。

  狄公乃觉腹中雷鸣,赶忙答应。三人走出书斋,刚下了衙舍台阶,狄公猛见对面影壁上又出现了那个拄杖缓缓而行的跛腿乞丐,心中大惊。阿贵拍手道:“有趣,有趣,铁拐李照在墙上了,铁拐李照在墙上了!”

  狄公幡然憬悟,口中不喃喃念道:“铁拐李照在墙上了。”——乃回头对洪参军道:“原来是阿贵灯笼上的铁拐李照在墙上,我竟以为是王文轩的冤魂来衙门冲我告状哩。如此说来…”洪参军笑道:“如此说来,这案子的最后一个疑点也真相大⽩了。老爷快走,酒席都要凉了,太太恐要责怪我们啦。” wWw.wUw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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