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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雌性的草地 作者:严歌苓 | 书号:44755 时间:2017/12/10 字数:132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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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柞树林里传来一声马嘶。不待任何指令,红马已把沈红霞载⼊林子。沈红霞一点没听出这声马嘶的异常。 红马却听出不妙。它能听懂那嘶叫中的痛苦。年轻的红马这时尚不知晓⺟马的生育之痛。它毫无思想准备,一头扎进红⾊的柞树林,立刻被⾎淋淋的奇观吓呆了。 沈红霞一看,糟了,一头⺟马在分娩。⺟马有气无力地卧在那里,腹下伸出两只微微弹动的 ![]() 她从未见过任何动物包括人的分娩。她甚至不知道自已怎样降临到那个挂満奖状的家庭。⺟马善良疲惫的大眼使她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来帮助这位痛苦的⺟亲。 其他马僵立在柞树林间,⺟马叫一声,红⾊的树林便如滴⾎般落下深红的树叶。那匹雄马不停撕扯着树枝树叶。它是小马的⽗亲:一匹 ![]() 正在这时,有个声音在她⾝后传来:“唔,这可不能瞎来。” 沈红霞惊得回过头,她看见深红浅红的柞树 ![]() 轮廓。一件黑⾊军雨⾐斗篷一般全部掠在背后,露出她的削肩凸 ![]() “它胎位不正。”女子在行地说“你来了正好,我生怕一个人忙不赢哩。” “你⼲过这个吗?”沈红霞指指⾎泊中的畜牲。 她点头说:“你快去洗手!再不抓紧,生出来怕也是死胎了。”她将雨⾐盖在⺟马⾝上。沈红霞洗净手从河边回来,见陌生女子跪在地上,推拿小马的两只后蹄。⺟xx眼睛微微一闭,显出极度的信赖。 其实她立独 ![]() ![]() ![]() 小马驹娩出的半个⾝子黏嗒嗒的,滚烫滚烫。沈红霞手抚在⺟马⾝上, ![]() ![]() 她却不知这剧痛中伴着同等程度的快 ![]() 而这个跪着的女子是知道的。她全清楚,痛 ![]() ![]() ⺟马在痛与快 ![]() ![]() ![]() ![]() 小马卧在⺟马⾝边,相互打量。谁都不会认识来自自己⾝体的东西。沈红霞拾来柴草,燃起一堆⻩火。喜悦使她不得分心来注意这女子。不然火光或许会照彻她面目上的罪证,这是张被一座城市都认识过的俏脸。她们在火边抱膝而坐,几小时地看着马驹,看它凝固成形一点一点从⺟马腹边站立起来。 红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上上下下,四面八方全是红⾊。它呆在那里始终未动。而那匹黑雄马却搅得整群马不安,当人去触碰⺟马时,黑雄马突然要吃人似地扑过去,但立刻在人一个威严的手势下退回去,抬起前蹄猛刨一棵树,完全失去了马特有的尊贵与稳重。红马鄙夷地看着它失体面的举动。 雄马不停地窜来窜去,把气氛弄得又 ![]() ![]() ![]() ![]() 整群马都静静等待、观望。 终于,红马以它漂亮的肌⾁微笑了:它出世了。红马心里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 ![]() ![]() ![]() 人们想再次抱抱小马,⺟马却倏然站起,适才柔软的⾝体消失了。红马看到火光映照下⺟马的样子多么威风多么凶悍。它不惜恩将仇报,不惜以命相拼。与雌 ![]() ![]() ![]() ![]() ![]() ![]() ![]() ![]() ![]() ![]() 之后,小马颤颤抖抖地站立起来!它那样郑重地站立着,⺟马再来给它 ![]() 红马见它如此憨态可掬,心里充満 ![]() 红马做梦都想不到,它亲眼看着诞生的这匹小⺟马,就是它的 ![]() 很久很久以后,小⺟马或许已不复存在,已长大变老而死,而这时我才送它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绛杈。这名字一听就不是牧马班起的,她们只会给马起什么“大青”、“⿇点”、“⽩鼻”之类的名字。或者⼲脆按马 ![]() 为起“绛杈”这个名字我对着空⽩的格子纸死死想了两天。开始叫它“绛钗”后来把钗换成杈,这样有草原风格。 我给它起一个好名字自然想它 ![]() ![]() ![]() 沈红霞独自去找那些马。牧民说再往前走就出省界了。她此时不知柯丹已将其余所有马赶回。她寻马的⽇子里,那个叫小点儿自称兽医训练班毕业的姑娘已在牧马班立下⾜。沈红霞全然不知:她们洁净的生活已蔵污纳垢;那些她厌恶的绿苗已长大,并以魔一般的速度结出第一枝花蕾。 来的第二天,小点儿就给那些葵花苗浇⽔,大家都默默打量这个新来的姑娘。前一阵子她跟兽医来骟马,她们就为她⼲那种活时不害怕不害臊的可贵精神所震惊。柯丹对她说:“也不晓得啥东西,长得疯快!” “是花。”她笑道。 “鬼的花!”张红等人冒出一句。 “真是花。不信来看,快打苞了。” 柯丹说:“反正见不到它开花的!” “为啥呢?” “等沈红霞回来,帐篷就拆了搬走。” “那怕什么,花会活下去的。”她依旧舀⽔浇灌。当天晚上就眼看它开了第一个花盘。柯丹号召大家都到花丛里解手,第三天花便开得拥挤不堪。柯丹看着灿烂的花嘿嘿笑着套马。 小点儿突然从花里面闪出:“去砍黑刺巴吗?” “你咋晓得?”柯丹奇怪地问。 “天天学完习唱了歌,就该你去砍刺巴了。” 柯丹纳闷了:这小姑娘一共才来两三天,却把她们多⽇形成的生活规律摸透了。她觉得她的话很有推敲头:这苦活就该你一个⼲呀?柯丹定定地看着这个雅致小巧的女孩一点点从金⻩⾊花丛里走出。她问:“班长,挨黑刺扎了手会化脓,是不是真的?”柯丹不吱声,看她一点点走近来。从一开始,她就 ![]() 柯丹最受不了体贴和温情,这比拳打脚踢更能服征她。她会在一丝丝存温中忘乎所以,头晕眼花。她们在河边下马,路上小点儿问柯丹草地上的牧羊⽝为什么不 ![]() ![]() ![]() “我从小就砍黑刺,现在刺巴长得什么鬼样?这点矮!它原来叫老鹰刺,我小时它才⾼呢!砍下栽到屋四周当围墙,能防狼防狐防刺猬呢…”小点儿“嗤”了一声,柯丹才停了嘴,停了砍刀问:“挨扎了吧?”她又得意又心疼地瞅小点儿一眼:“你比那些丫头犟。” 小点儿用手绢仔细包上那 ![]() ![]() ![]() 她们把刺巴驮回营地,几个姑娘跑来卸驮架,柯丹骂着:“都跟发瘟一样使虚劲!”大家吃惊地相互使眼⾊,班长今天牢 ![]() 叔叔头一次见她简直像见了鬼。 而对她美丽的形容,他不是惊,不是动心,而是怕。除此之外他怕过什么。草地上的叔叔怕过什么呢? 直到他生命最后一息,他也无法解释对这个俏女子的最初 ![]() 叔叔在草地上奔波了三天,也没找到沈红霞。他又饿又累,栽进女子牧马班的帐篷就睡着了。 小点儿端半盆⽔进帐篷,擦把⾝,又就那点⽔洗起头来,刚来几天她已学会在肮脏中找清洁。所有姑娘都骑马到很远的地方去汲⽔。等她握起一把 ![]() ![]() ![]() 小点儿手一抖,盆里⽔泼掉一半。真心说她一点不怕男子偷看她澡洗,刚发育时她就被两个哥哥偷看过。现在你来看看她的样子吧,一手举在头顶束住头发,这使她抬脸显得很吃力很勉強,于是一双眼从斜下方投到对方面孔上。她这副样子媚娇得连佛爷也会动心,即使佛爷了解她的一切伎俩。 她微微启开嘴, ![]() ![]() 然后她轻快地向远处走,边走边梳着头发。 叔叔反思着,自己被什么招引着跟了她去。她却突然转⾝,把他盯住了。没有好结果的,刹那间他心里闪过一个模糊而肯定的预兆。 傍晚,小点儿远远看见叔叔与柯丹在争吵,吵得 ![]() 后来叔叔又见过她一面。那是好多⽇子以后了。 自从跟柯丹吵了架,他很少去女子牧马班;即使偶尔去,也恰赶上她不在。有回马吃了醉马草,倒了一大片,她们鸣 ![]() ![]() 叔叔这次遇到她是将⼊冬的时候,已下过两场雪。他与一个男牧工驾辆炮车去场部。远远地,还没看清就认出了她。她脸冻得发青,手却鲜红。她一旦认出他便懒洋洋伸出手。看样子她并不情愿搭他们的车,但双脚轻轻地蹦,显得又急躁又顽⽪。 同车的小伙子已喝慢了马。叔叔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树条,往马 ![]() 炮车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到⾝后。他见小伙子像脖子转筋一样始终看她。 当车从她面前一驰而过时,她却有了长长一串面影。那样长一串一模一样俊俏、一模一样嗔怒带笑的面影,令这个向来无所畏惧的男人恐惧。 一种充満许多暧昧期待的恐惧,扼住他大硕的雄 ![]() 所以他第一次见她就非撵她走不可。他的态度令柯丹又困惑又愤懑。他列出一大堆撵她的理由:女子牧马班是军马场树的典型,随便收留个人,政审过吗?可搞了调查?他只 ![]() ![]() 他没想到十个月后她仍等在那里。原地不动,等着他。 柯丹想不通叔叔在这一刻为什么会如此异样。他们吵,骂,结束后各 ![]() ![]() ![]() “要出事的。”他最后的话像是经过深思 ![]() ![]() ![]() 柯丹永远不会理解叔叔这时的恶劣心绪。她不理解男人在厌弃某个东西时,其实正受这东西的 ![]() ![]() ![]() ![]() 老杜稍一走神就听不懂自己在念什么,也听不懂别人念什么,虽然对这本小红书她是 ![]() ![]() ![]() ![]() ![]() 队伍中每个人都卖力地踏着步子,但队伍却移得极慢,慢得使气氛凝重起来,使人产生哀悼谁的错觉。长长的队伍被一架卷扬机的传送带慢慢运送。所有的脚还在卖力地踏,⾼抬狠放地跺着地。实际上并不需踏脚,因为每双脚都像站在自动的传送带上。杜蔚蔚跟着无头无尾的队伍静静走进一个门,从这个门可以看到一连串的门,队伍走出一扇门时实际上是已进⼊了另一扇门。 队伍中每个成员在不停地踏步中脫下⾐服,再穿上⾐服。两个穿军⾐全副武装的医生和蔼可亲,一个把听诊器在每个人 ![]() ![]() ![]() 在另一扇门里,每人领到枯槁的绿⾊⾐ ![]() ![]() 又进了一扇门,杜蔚蔚已搞不清这算进还算出。里面空 ![]() ![]() 出了最后的门就是旷野,烈⽇和飓风兜头扑面。队伍在旷野上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地移动。所有人已穿上了草绿⾊棉⾐棉 ![]() 杜蔚蔚就那样来到了这块草地上。 “老杜,⽇你先人,又睡着了?”柯丹问。 “没有没有。”老杜挪开面前的红宝书,让大家看看她的脸多么清醒。然后大家又叽里哈噜地读下去。人们总想弄明⽩:这个杜蔚蔚睡着与没睡着究竟区别在哪里。有天夜里她忽然叫:“下雪喽!有人在外头走。”第二天早上果然见地上有两指厚的雪,一长串奇大的⾜迹整整齐齐绕帐篷一圈。 天暗下来时,⽑娅尖声尖气起头唱歌,表示这一天庄严地结束。小点儿见每个人都仰着脸唱得十分认真,心里竟有些奇怪的 ![]() “宰掉它!吵死人!”老杜在梦里说。 被命名为“姆姆”的老狗终于看见一骑红马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它不再叫,拖着笨重的⾝体 ![]() 沈红霞并不知道自己已在马背上奔波了七天七夜。她已不知道叔叔为寻找她几乎累垮。全班在焦灼中等她,等到第七天晚上,谁都不敢提起沈红霞这名字,一提就引起一片惊慌,惊慌之后便是默哀般的沉闷。老杜临睡前憋不住冒一句:“沈红霞会不会…”所有人立刻慌张而愤怒地瞪着她,她便伸手在自己嘴上打一巴掌。表示什么也没说,说了也不算数。而沈红霞却觉得时间仅过了一瞬;她离开集体仅是一瞬。她认为大家见了她大可不必哭,也不必像看见死人复活那样怪叫,更不必用对待远客的那种既热忱又客套的喧闹簇拥她。她不知她们怎么会在分别的一瞬之后变得如此 ![]() 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才有所困惑,因为她看见了那些苗已长得齐人⾼,并开出一片耀眼的金⻩花朵。花丛里闪出一个她眼生的女孩,指着远处说:“你看七天前咱们接下的那红驹子,跑得溜溜的!”她这才想起她是那个偶然碰上的女兽医。她看看红马驹再看看花。 人们把一瞬硬说成七天七夜,她不知这是怎么了。实际上她由于某种精神因素,在时间与空间概念上已经与正常人发生了分歧。她去看面前这个新来的姑娘时,突然注意到她两只眼睛颜⾊不同。 人们在烦躁的沉默中等待沈红霞,没有她,柯丹觉得没主见,沈红霞在,⽑娅准不敢闹着到场部新成立的宣传队去考李铁梅。她对小点儿说:“叔叔不同意留你,莫来头即不要紧。等沈红霞回来再说。”草穗穗已结了籽。草籽籽里一点微量的油 ![]() 小点儿头一次跟柯丹出牧。马群不动,她们便想出了个极妙的法子洗起热⽔澡来。她问柯丹:“早晓得你跟指导员为我吵,我就走了。良心话:我 ![]() 柯丹说:“他人不恶,就是 ![]() ![]() ![]() ![]() 于是一大一小、一黑一⽩两个⾚裸的女 ![]() “来人先把脸捂上,其它地方反正哪个女人都长得一样。”柯丹说。 她 ![]() ![]() ![]() ![]() ![]() ![]() ![]() 柯丹刹那间意识到她如此完美的发育不会毫无缘故。她陡然问起她有没有男女方面的经历。小点儿尖叫一声:“我才十六啊!”班长笑起来,在她 ![]() ![]() ![]() 俩人 ![]() 看过各种标本的小点儿觉得,这云活像葡萄胎。 来换班的老杜和⽑娅看着五光十⾊的天奋兴极了。⽑娅嚷道:“啊呀,这个天好像舂熙路成都最繁华的一条街。!”她们帮柯丹及小点儿拢马群,将马的走势掉向上坡。这样即使下雨或下冰雹,向着上坡的马群是跑不快的。 柯丹沉默地打量那些包蔵祸心的云块。 天完全黑掉了,马群和人在黑⾊云瘴里忍气 ![]() ![]() ![]() 老杜直僵僵地栽下去。柯丹跑过来在她⾝上又打又拍,雨⾐发出一股胶⽪烧融的臭味。蓝⾊光球消失后,大雨落下了。老杜睁开眼,对自己没死 ![]() 沈红霞所不解的正在于此。她离去的一瞬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又添了几匹马驹;老杜险些让雷打死;还有那些金⾊晃眼的花,它们开了。它们会在夜一里理直气壮地长⾼并开出那么拥挤的花来吗?新来的女孩,她叫小点儿,站在花前对她说:“你走了七天七夜,后来大家一讲起你就流泪。”她看看她那双不同颜⾊的眼睛,突然 ![]() ![]() 沈红霞与集体失去联系的第五天,柯丹带上小点儿去场部汇报这事。场部新盖了办公室,走廊长长的。柯丹 ![]() ![]() ![]() ![]() ![]() ![]() 那个有人沉睡有人偷情的屋。她和他无声无息地发生着争执,然后他抱她吻她。每回他们都要争执与和解,这是必然的,悬殊的一切使他们只有这一种方式来维持情 ![]() 她对着墙上的镜子理头发时说:“我不得再来了。”她对自己这种银灰的脸⾊ ![]() 几年前,这样一个少女的形象就出现了。她的模样在那时就定了形。一些怵目惊心的征候已在这副容颜上生 ![]() ![]() 我翻开我早年的人物笔记,上面有如上记述。 我的意思不是说她过早地显了老相,反之,她少女气息咄咄 ![]() 其实満街的人都在盯她。她穿一件很窄小的浅花小褂,紧绷绷的⾜以使她原形毕露。下面是条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宽大 ![]() ![]() ![]() ![]() 盯她的男人很快反过来被她盯了。她就这样恬不知 ![]() 不知谁先开口,反正她和他已谈起来。男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笑着说:你管呢。又问她家住哪儿,她仍说:你管呢。男人眼看没什么道理再与她纠葛下去,少女却忽然问他:你⾝上带的有粮票没有?男人心里已出现预 ![]() “十六啊。你呢?”少女眨巴着两只不同颜⾊的美丽的眼睛。“你没有三十岁吧?”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于是她明⽩他比她恭维的猜测还大、还老。一个小老头子。落満苍蝇的桌上摆満黑乎乎的碟子。少女吃得尽量矜持,尽量不紧不慢,但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快没了。走出饭馆时,她⾝上那件小花褂更绷得 ![]() ![]() ![]() ![]() ![]() 地出现,不管她来自怎样暧昧不清的背景。这就注定他要被她榨⼲。 他早就知道她有时睡汽车站、火车站。他甚至还远坐在那里,整夜守护过她,把她千姿百态的睡相都欣赏个遍。直到这时他还没碰过她,就是说,他心地单纯绝不需她拿出惟一的本钱从他这里换饭吃。有天少女逗他说:“人家别以为我俩谈恋 ![]() “我太老了。”他答道。 少女对男人是在这一刹那 ![]() ![]() ![]() ![]() ![]() 男人 ![]() ![]() 一个上了点岁数的男 ![]() ![]() ![]() ![]() 有天男人对少女说:你不能再 ![]() ![]() 她按约定时间,揣了地址去了。她发现自己在这条陌生的小巷里如老马识途, ![]() ![]() ![]() ![]() 少女惊疑地半天不敢动一动。尤其那老朽的木门发出板胡般的凄婉音⾊,她人生的最初意识顿然复苏。男人引她往院里走,屋子陈旧得接近颓塌。它老得早变了形,但也别想逃过她的眼睛。 男人礼貌周到,介绍这房子的老主人已去世,后代们都已搬迁。现在房子漏雨,但他已将満屋子 ![]() ![]() ![]() ![]() 她站在发着霉臭的堂屋里,他试着推推她,少女突然嚎叫:你滚开。然后她跑出屋子,又在那些已不存在的旧物间绕行一遍,跑了。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疯跑。他追上她,问她究竟。 少女说:你就当我死了。 男人说:我是真心诚意 ![]() 少女说:一把年纪了,少讲这种臊⽪话。 男人说:你就这样翻脸无情? 少女说:老子翻晚了。 男人说:我看错了你。 少女说:没看错。你早就看出我是个狐狸精! 男人说:不管你是什么,我都 ![]() 少女说: ![]() 男人说:我们再好生谈谈。 少女说:我不会跟你觉睡。 男人说:我本来也不想那样。 少女说:那你想跟我⼲什么?你趁早回你那个沓沓(四川方言“沓沓”即地方,角落之意。),跟你老婆⽩头偕老去。就当我死了,这么大个社会,死个把烂货当什么紧。趁早吧,趁你这外地佬还不晓得我名声多大多臭。趁你还不晓得我真名字,我告诉你的名字是胡诌的。 少女口若悬河的一番话使男人对她备加珍视。一个人能将自己批判得如此体无完肤,别人反倒 ![]() 少女脫口便喊:“挡住他!流氓追我…” 等她回头时,他已被一群人擒住。她亲眼看着许多无冤无仇的老拳擂鼓一样在他⾝上捶得咚咚响。经过文斗武斗,人们揍人都揍得十分得法。 少女叫来两名荷 ![]() 五天后,少女等到了他。他提前解除留拘,在弯曲的巷子里遇见她。她涎着脸对他说:我要伺候你养伤。他说:你就为了伺候我才打伤我?少女跟着他往院里进,他回⾝推住门:你还想吃馆子?你等我这些天,想再榨我的油?少女腿一软,跪在门槛上。 男人拔了门闩,报仇一样将她拖进门来。许久许久,等他复仇之后,少女抱住自己⾚裸的⾝体心想:这下它彻底成了破烂。她问他:以后我俩什么关系。他说:什么关系都一笔勾销。她冷笑了:只怕勾销不掉。 男人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又在设什么圈套。这些天她让他领教了人世间的一切花招。 少女说:你是我的亲姑⽗啊。我就是在这屋里出生的。 沈红霞见新来的姑娘手拿一枝多头葵花。她对她说:“你走了七天七夜,指导员恐怕把整块草地都找遍了。”这时,沈红霞见帐篷里 ![]() ![]() ![]() 去察看马情时,沈红霞在马群里一声不响地走,小点儿在她⾝后一声不响地跟着。许多⺟马腹下都有了马驹,她对马驹如此⾼的成活率 ![]() ![]() ![]() ![]() 你想搞清沈红霞在脫离集体的七天七夜究竟⼲了些什么。是的,你记 ![]() 我前面已讲过那七天七夜在她意识中仅是一瞬,就不妨依了她,算它是一瞬。红马驮着她和她沉重的责任心沿河岸一直向上游去。她听见越来越荒凉的草地上有人唱歌。歌声细细沙沙,宛若虫鸣。再听,这古老的曲调她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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