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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崔安华文集作者:崔安华

书号:5103 时间:2016/11/12 字数:4222

上一章　　　‮关年的官武‬　　　下一章　( → )

　　今年是龙年，是丁武官的本命年，

子舒桦按家乡的规矩给他买了一条红绶带，寓意着长寿百岁，等着他回到家束在⾝上。

　　武官，家住在古城村，他从十六岁学习开车就一直在外面闯

，到了今年，他的本命年，已经在外面漂泊三十多年，期间，自己买车跑了几年，也挣了些钱，但心理

力太大，就⼲脆给人家车老板开车了。‮京北‬、‮海上‬、广州、深圳、杭州、宁波…到处跑，到处当⽇子过，直把他乡过成了故乡。大客、大货以及各种小车、特种车他都开过，而且几十年行车‮全安‬无事故，又是人到中年，车技精湛，经验丰富，所以他在异乡的物流中心还是香饽饽，有时年关也在路上匆匆行车。

　　但是今年，他必须回家过年，因为他的两个儿子要利用年关这个机会处理自己的婚姻大事——长子佳惟要结婚、次子惟佳要相亲。

　　现在的乡下已经今非昔比。土地的耕作方式播种类别房屋建设人情往来婚姻恋

包括年关的年味年俗年文化，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别的不说，单说青年人的婚姻大事，过去一年四季都有媒婆在乡间不停穿梭，而现在呢，除了年关，村里哪里还能见到年轻人。现在年轻人的相亲、结婚办酒席都拥挤在了年关。所以，舒桦很着急，过吧腊月二十就一天一个电话打给书官，不管他在行车还是在⾼速路上的服务区吃饭休息，好像怕他会忘了回家过年似的。

　　喝腊八粥之后，三个在外地打工的孩子像归雁一样，陆续飞回家中。他们穿着杭州的丝绸棉袄东莞的弹力牛仔

连云港的登云旅行鞋，风尘仆仆，虽然脸⾊憔悴，舒桦也是很⾼兴，就早早地准备年货。

　　现在的年货，看起来很丰富，其实很简单。昔时的炸丸子做年糕叠糖卷办年酒烧祭品祭菩萨拜祖宗买年画写舂联贴神像接财神，差不多都被省略了，有的人家连馒头都懒得蒸，打个电话，要多少，馒头店就会送来多少。有极少数家庭更是省事，年夜饭都不做，央求着饭店预订房间，饭店老板即使是一脸的无奈，也不好拒绝，因为都是乡里相邻，都是不远的客人。

　　舒桦

心的不光是年货，最耗神的是精心准备长子佳惟的定亲礼品。

　　佳惟的爷爷

种了一辈子地，烧了一辈子香，梦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文官武官能成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结果文官没有做成文官，武官也没有当成武官。现在的两个孙子，老人更想让他们成为社会上优秀的人才，所以起名惟佳、佳惟，寓意着“只有我最好”

　　三个孩子陆续⾼中毕业，成绩一般，没一个考上正儿八经的大学。夫

俩愁肠百结之后，心里还是很开明，还是不想让他们早早地踏上打工之路，觉得孩子趁年轻学点东西早晚能用得着。但是别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上了大学也是找不到正式职业，不得还是要去打工。大家都能看出来，谁家有几个打工的孩子谁家就越富裕，谁家就早早的盖起楼房，谁家有几个上学的谁家就越穷。村里孩子的同学伙伴初中毕业或者未毕业的，都已经在外挣了几年的钱，盖上了楼房，他们家到前年还是住着小平房，孩子还在⾼职读书。几个孩子同时读书，花钱的谱可就大了去了，车老板每个季度给武官的工资，在他兜里还不能捂热，就被孩子分散开销了。孩子是在外打工还是在外上学，即挣钱还是花钱，这一里一外，经济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大伙心里都能算清这笔账。所以，新的读书无用论，在偏僻的乡村很容易找到“理论”的基础。

　　在祭灶节过小年这一天上午，天空灰蒙蒙的，有风，但不冷。武官跑完最后一趟杭州至兰州专线之后，匆匆返回家中。本来他能在腊月二十能回来的，因为西北下了雨雪，行车缓慢，耽搁了几⽇。

　　夫

两人就抓紧和佳惟一起商量着要“年媒“的事情。要“年媒”是皖北乡村的风俗，就是带着礼品去女方家要姑娘的生辰八字，对方同意给，就意味着女方⽗⺟愿意姑娘出嫁，男方家就可以择⽇办婚事了。

　　佳惟和对象张薇是在⾼职时的自由恋

，中间没有介绍人，找谁去要“年媒”呢？思来想去，夫

决定亲自去要。于是，腊月二十五，武官舒桦按当地规矩每样十二份分头采买礼物。需要准备12箱⽩酒、12箱啤酒、12箱纯

、12条皖烟，12斤牛⾁、12斤果糖、12斤沙粒橘、120斤猪⾁，还有按“万里挑一”的风俗准备的一万零一块订婚钱。武官说，一万零一，那一块钱，怎么能拿出手，就准备一万一千块吧。武官担心在家乡小集镇上买了假货，花了冤枉钱不说，还丢了人，就借一辆客货两用车去城里超市，整整装了一小车，驾驶室后排座也摞満了。一切万事具备，那12条皖烟，却买不到。他又绕道宿州，但是老板说买烟可以，还必须要搭12箱酒，不买酒不给烟。武官心里纳闷，都市场经济几十年了，怎么还能缺了烟呢。

　　腊月二十六，天，飘着雨丝，很暗，像要下雪的样子。武官驾车刚走了十几里路，舒桦就晕车得不行，还有几百里路呢，怎么能受得了，佳惟昨晚给她准备的晕车药也不起作用，舒桦⼲脆下车走了回来。车子卷着泥泞到了张薇家，把未来的亲家两口子吓了一跳。原来，⾩南县当地风俗，谈婚论嫁送礼很轻，哪见过这架势，于是，

引了一村的人都来围观。啧啧，这淮北人家很大方，很舍得，可能也很富裕吧。

　　亲家夫

两人也很开明，说只要小孩子同意，在哪天办喜事都可以，一边说一边在一张‮红粉‬纸上，刷刷地把张薇的“年媒”写了出来。

　　要的就是这句话。武官⽗子两人像得了圣旨一样⾼兴，回来的路上，轻车

路，武官‮奋兴‬得吹起了口哨。半躺在后座上小憩的佳惟，面⾊酡红，断断续续地哼起了陈奕迅的歌。小雨，也停了。

　　当天晚上，武官拿着好烟找老先生看⽇子。⽇子看好了，但其他的⿇烦很难解决。一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年前年后办婚事的可能几乎一点也没有。

　　首先去请乡间专门料理婚事的老总，而老总的“节目”单都排到出正月了。然后是请婚车、厨匠、响器班子，但他们的⽇子

本错不开。平时，武官是最瞧不起这些杂七杂八的响器班子的，认为他们这些人从来不外出打工，整天游手好闲，带着一帮不男不女，走东串西，吹吹打打，蹦蹦跳跳，演一些低俗恶俗的烂节目，净骗人家事主的钱。有一次，一个响器班子帮人家办⽩事，不小心晕了头，竟唱起了《今天是个好⽇子》，被几个孝子一顿臭骂，在古城村落下了笑柄。这次，武官怀里揣着几千块钱，讪讪地去求人家，结果人家连个正经的回话都没有，弄得武官这颗娶儿媳妇的心彻底凉透了。

　　佳惟也联系了城里的婚庆公司，人家回复也是错不开时间。

　　他没有想到，他煞费苦心准备的娶儿媳妇的几万块钱，竟然花不出去了。

　　武官气得把手机掼在

上，对舒桦说，⼲脆和亲家商量一下，不娶不接不摆酒席不搞仪式，把省下的几万块钱给张薇，买点喜糖散散，就算过门了，行不行。舒桦说，你想儿媳妇想疯了，这样做，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

　　不知实情的张薇，因为长途通话太贵，就一遍又一遍地用‮信短‬询问婚事的筹备情况。她和佳惟都是属龙，今年又恰逢本命年，也都二十四岁了，也都想在龙年里了却自己的心事。可是天不遂愿，使这桩完美的婚事要在他们的龙年的雪花里打了⽔漂。

　　看来，婚姻大事不是自己催出来的，也更不是⽗⺟

出来的，它还取决于当地的社会环境和现实情况。

　　儿媳娶不成，年还是要过的。腊月二十八早晨，武官‮醒唤‬佳惟惟佳去赶与古城一河之隔的河南的李口集采买年货，因为古城逢单，今年是小进年，没有年三十，二十九就成了除夕，年前也就没有集了。在过去说，除夕那一天的集是个穷汉子集，也就是说，穷人家手里素，不宽裕，只有到了穷汉子集那天才不得不上街看看能不能买一点便宜点的年货。所以，稍微讲究点的人家，是不赶这个集的。

　　爷仨走在灰⽩的⽔泥路上，武官觉得这条官路过去是泥⽔路，现在实现了村村通，修成了⽔泥路，走起来脚底平坦，很幸福。再回头看看不断富裕的村庄、渐渐长⾼的房舍以及参天的⽩杨树、楼顶的飞甍，再摸摸

间鼓起的口袋，心里的不快，也多多少少地飞散了。

　　这是李口年前最后的集市，老远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货摊都摆在了街市外面的大马路上，三轮、四轮、摩托、电车随处都是，还有几个小轿车

股对

股地停放着。几个房檐用铁丝连着，上面挂満了大红福字、‮国中‬结、印着龙的年画。小学门口，几位老师在义务写舂联，凉凉的风，汗津津的额头，四周围着需求舂联的村民。武官也凑过去，贴着墙

站着，头上方是一幅

垫的巨型广告，刘亦菲的粉⾊⽟体半卧在

垫上，让武官不

想起在初中时学过的“秀⾊可餐”这个成语。对面超市闪烁的霓虹灯门楣上，横着一幅山山⽔⽔的楼盘广告，在向村民抛媚眼。真没想到，精明的开发商会把楼盘的宣传广告悬挂到偏僻的乡村。看到楼盘广告，武官又一脸严肃地向惟佳询问起在城里某小区房子的装修事宜。

　　现在在县城或市里买房子的村民还真不少。有的是为方便做生意，有的是为照看小孩上学，有的纯碎为了居住，还有的是为了虚荣也买一套放在那儿。比如今年年关，很多在外地打工的村民千行百赶地返回家乡过年，但是，还有一部分村民开着三轮去城里的那个家过年，真是千古逆转。

　　武官舒桦两子一女，⽗⺟健在，家庭美満，家境也算殷实。这些年除了供应三个孩子读完大专，家里也建起了一上一底的两层小院，这是给佳惟准备的婚房。惟佳呢，就在城里‮款贷‬买了一套商品房。以后，弟兄两人一城一乡，互相照应，也省得以后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久了，闹起家窝子。佳惟谈的对象张薇在相距较远的⾩南，虽然现在

通便利，几百里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走个亲戚也还是不容易，所以惟佳就打算在本地找。夫

两人除了

持佳惟的婚事，还要张罗佳惟的相亲。年关这几天，惟佳跟在媒人后面，马不停蹄地见面、约会。东庄的矮了，西庄的瘦了，要么人家女孩没有看上他，反正没谈成一个。大年初二的那一次相亲，惟佳居然看上了那个作陪的女孩，一问才知道，人家已经出过嫁了，他还意犹未尽地频频回首。

　　正月初五，在淮北乡下，又是个小年间。佳惟娶亲未成，惟佳相亲未了，武官圪蹴在家门口“‮役退‬”的石磨上点

纸烟，静静地

着，作为职业司机，他具有烟酒不沾的良好习惯。小年的⽔饺已下在沸腾的锅里，炮仗也响了起来，舒桦捞起一个⽔饺尝尝，一咬，荠菜馅的，很鲜，很香，脸上露出一丝幸福的笑容。ｗＷW.ｗＵｗXｓ.ｃＣ